幽癸那一声难以置信的、几乎破碎在风中的低语,如同投入万古寂寥深潭的一颗微小石子,虽轻虽暂,却在我心头猛地漾开层层叠叠、难以平息的波澜,搅动了深埋的疑虑。
真正的……什么?
他戛然而止的话语,与我眼前这违反常理、撼动认知的景象死死交织在一起。
那些从阿茸体内散逸出来的、蕴含着不可思议勃勃生机的幽蓝光点,如同微型的星辰旋涡;那一片被强行净化、重现复苏迹象的焦黑死地,虽然微小,却倔强地焕发出嫩绿;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减轻了重伤战士痛苦的清凉净化气息……
这一切神圣而温暖的景象,都与“深渊”、“吞噬”、“污秽”这些植根于古老恐惧的词汇所本该代表的终极毁灭与绝望,彻底地背道而驰,形成一种令人心神颤动的悖论。
阿茸依旧昏迷在我怀中,小脸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无比绵长而艰难,仿佛他的灵魂仍在那场恐怖的拉锯战中疲惫喘息。
但奇异地,他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近乎超脱的安宁,甚至……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辉光?
仿佛刚才那场凶险至极的意识争夺战和那疯狂吞噬万物的恐怖行为,并未玷污他本质的核心,反而像是一次千锤百炼的艰难淬炼,将某种更为纯粹的东西从他灵魂深处逼迫了出来。
周围的战士们,从极致的震撼与呆滞中缓缓回过神来。
他们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那几株颤巍巍探出头、萦绕着微弱却坚定蓝光的嫩芽,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被我护在怀中、昏迷不醒的阿茸。
他们眼神中那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忌惮,第一次被一种更强烈、更汹涌的情绪所覆盖、所取代,那是糅合了巨大的困惑、本能敬畏与一丝绝处逢生后微弱却炽热的希望。
他们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自己身上正在减轻痛楚的伤口,亲身感受着那清凉气息带来的抚慰,这一切的真实性,压倒了对未知的惧怕。
“快!带他们回去!立刻进行最全面的救治!快!”棘首领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那是世界观被颠覆后的震荡,他嘶哑着嗓子下达命令,声音因强烈的激动和深沉的后怕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队伍迅速却不失极度谨慎地围拢过来,气氛肃穆。
几名最为精锐的战士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从我怀中接过昏迷的阿茸,他们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捧起一件易碎的、关乎全族命运的绝世珍宝,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另一队人则恭敬地搀扶起脱力沉默的幽癸和另外几位昏迷的长老。
返程的路途,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死寂与沉重。
除了远方天际尚未完全平息的雷霆余威以及空间裂缝弥合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嘶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战士们沉重如石的脚步声和极力压抑的、混乱的呼吸声。
每个人的心头都仿佛压着万钧巨石,今日所见所闻,每一个画面都远超他们过往所有认知的总和,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消化和理解。
我寸步不离地紧随在抱着阿茸的战士身边,指尖始终虚按在阿茸后背,精纯的灵力化作最温和的涓流,缓缓渡入他体内,不敢有丝毫松懈地仔细探查着他每一丝状况。
他体内的力量此刻显得异常澎湃,却又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稳定,那道冥痕彻底沉寂下来,如同完成蜕变的远古凶兽,暂时蛰伏于深渊,看不出任何异动的迹象。
反倒是那些不受控制、自发从他周身毛孔散逸出的幽蓝光点,带着一种温和而纯粹的净化之力,如同拥有自我意识一般,缓缓地、持续地反哺滋养着他方才近乎枯竭的心神和过度损耗的幼小身体。
这种自发的、纯粹正向的反馈,让我高悬的心稍许落下几分,但幽癸那未说完的半句话,却像一根冰冷的、淬毒的尖刺,深深扎在我意识的最深处,让我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
真正的……什么?那背后隐藏的,究竟是怎样的真相?
回到部落之后,所引起的震动与波澜,可想而知。
当战士们将昏迷的阿茸小心安置在他石室内那张铺着厚实柔软兽皮的石床上,当幽癸被扶往僻静处休息,当其他几位力量透支的长老被紧急送入祭坛深处进行救治,今日发生在雷击裂谷那惊心动魄的一切,也如同被插上了无形的翅膀,飞速传遍了整个部落的每一个角落。
恐惧、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劫后余生的狂喜、对未知力量的敬畏……种种极端而复杂的情绪在沉默而拥挤的人群中疯狂弥漫、发酵、碰撞。
“他……他真的把那些……那些鬼东西……全部吃掉了?”
“不止……我亲眼看见,他还……还把裂开的天穹给堵上了!”
“何止!我离得近,我感觉到了,他还……还让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地上,重新长出了草!”
“净化之子……他真的是预言中的净化之子!真正的救世主!” 这一次,“净化之子”的称呼再次被提起,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疏离、试探甚至一丝讽刺的意味,而是充满了真正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尊崇和……一丝近乎盲目的、危险的狂热。
阿茸的石室外,很快便自发地聚集起了黑压压的、沉默的人群。
他们不敢靠近,不敢喧哗,只是远远地、虔诚地、如同仰望神迹般望着石室那紧闭的门户,仿佛在守护着部落最后的希望之火,又像是在集体等待一个神圣存在的苏醒。
大长老拖着疲惫不堪、几乎散架的身躯,在旁人搀扶下仔细检查了阿茸的状况后,那双饱经风霜的浑浊眼中亦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与更深沉的困惑。
她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运用残存的精神力,极其小心地引导着几缕依旧从阿茸身边飘散的、微弱的幽蓝光点,将它们轻轻引向一位躺在担架上、受伤极重、伤口处缠绕着顽固污秽气息的战士。
奇迹,再次发生了。
那战士伤口处连祭司们都难以祛除的、不断侵蚀生命的墨绿色污秽,在接触到幽蓝光点的一瞬间,竟真的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发出了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响,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和消散!
那战士痛苦紧绷的面容瞬间松弛下来,扭曲的眉头舒展,甚至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都隐隐透出了一丝鲜活的肉色,有了缓慢愈合的迹象!
虽然净化的范围很小,速度也远不如阿茸主动吞噬时那么惊人骇俗,但这却是持续的、被动的、无需他耗费心神操控的、自然而然发生的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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