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废弃物资通道,名副其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和金属朽坏的气味,原本用于运输物资的传送带早已停转,锈迹斑斑地瘫在沟槽里。照明系统大半损坏,仅有的几盏应急灯投下昏黄而摇曳的光斑,将堆积如山的废弃设备零件和破损包装箱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幢幢鬼影。c7检修口位于一段尤其昏暗的支道尽头,是一个嵌入墙壁的方形金属门,门上的电子锁早已失效,仅靠一个手动阀轮封闭。
龙渊和巴克斯提前二十分钟抵达,隐藏在一堆扭曲的金属支架和废弃绝缘材料构成的阴影中。这里远离主要通道,巡逻队光顾的频率极低,但并非绝对安全。龙渊将【顺风耳】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如同无形的雷达网,严密监控着通道两个方向百米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同时也在专注地捕捉着任何代表老佐拉到来的、独特的脚步声或呼吸声。巴克斯则紧握着从废弃设备上拆下的一根沉重金属短棍,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他的手心因紧张而布满粘腻的汗水。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在心头沉重地敲击。龙渊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阴影中偶尔闪烁,显示着他高度集中的警惕。如果老佐拉选择告密,那么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死亡陷阱,四面八方都将涌出全副武装的守卫。如果他不来,计划将遭受重大挫折,他们失去获取关键信息的唯一已知渠道,行动将变得更加盲目。
就在约定时间即将到来前的几分钟,一阵轻微而迟疑的脚步声,从通道的入口方向隐约传来。脚步声很慢,带着明显的犹豫,时而停顿,仿佛前行者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每一步都踏在恐惧与希望的钢丝上。
龙渊的眼神微凝,对巴克斯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准备”手势。巴克斯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压得更低,肌肉绷紧。
终于,一个瘦削、佝偻的身影,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拉出一道扭曲的长影,小心翼翼地出现在了通道口。正是老佐拉。他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白袍,而是换了一身深灰色的、沾着油污的工装服,这让他显得更加瘦小和不显眼。他手里紧握着一个老旧的、边缘有些破损的数据板,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他神色惊慌,浑浊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黑暗中那些狰狞的废弃堆,如同受惊的麋鹿,随时准备逃窜。
他一步一顿地向c7检修口挪动,喉咙里不时发出细微的、压抑的吞咽声。
当他走到距离检修口还有五六米远时,龙渊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无声地迈出一步,恰好站在一个光暗交织的临界点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却又将他的面容隐藏在深沉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如同两点寒星,穿透黑暗,牢牢锁定了老佐拉。
老佐拉吓得猛然后退,脚下被一根散落的电缆绊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中的数据板脱手飞出,“啪”地一声掉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他惊恐地看着如同凭空出现的龙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佐拉研究员。”龙渊的声音平静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在这空旷死寂的通道里产生轻微的回音,更添几分诡异,“你做出了选择。”
“你…你你是谁?!”老佐拉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他努力想让自己显得镇定,但不断哆嗦的嘴唇和无法控制的战栗出卖了他,“那条信息…是是你发的?你怎么知道…‘钥匙’…你你想干什么?!”
“我是能阻止灾难发生的人。”龙渊打断他语无伦次的质问,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直刺老佐拉的双眼,仿佛要窥见他灵魂深处的每一个角落,“也是唯一能给你一个机会,挽回部分罪孽的人。”
“罪孽…”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老佐拉一下,他脸上肌肉抽搐,闪过一丝混合着痛苦、羞愧和挣扎的神情,“我…我只是个研究员,我负责理论模型和数据分析…我反对过他们的激进方案!但我人微言轻…我…我阻止不了…”
“你的‘理论模型’,为那些活体分解和意识熔炉提供了理论基础。”龙渊的话语像浸透冰水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过去,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你的‘数据分析’,记录着每一个在绿色粘液中溶解、在手术台上扭曲、在意识熔炉中被撕碎的生命。你目睹一切,知晓一切,却选择蜷缩在档案室的角落里,用沉默来换取自身暂时的安全。这不是罪孽是什么?”
老佐拉被这番直指核心的诘问击垮了,他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无力地靠在旁边一个冰冷的、布满锈迹的废弃金属箱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颓然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龙渊的眼睛,喃喃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我没有办法…他们势力太大…‘导师’…他已经被那虚妄的‘升华之日’蒙蔽了双眼…还有安全部队的诺克斯,他是个屠夫…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现在,你有了新的选择。”龙渊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老佐拉的呼吸更加困难,“帮助我们。告诉我们,如何安全地接触并释放‘7号样本’,如何利用‘共鸣频率’稳定或影响她,如何规避样本存储区最主要的监控和防御系统。这是你赎罪的唯一机会,也可能是阻止更大灾难的最后机会。”
“释放7号?不可能!那太疯狂了!”老佐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样本存储区的防御是诺克斯亲自布置的!内部常驻两名精锐守卫,装备精良,巡逻路线经过精心设计!外部还有固定哨和巡逻队!监控无死角,连一只苍蝇飞进去都会被记录!更别说7号样本本身的维持系统,那是‘导师’的心血,结构极其复杂,能量回路交错,生物电场锁需要特定的动态频率密钥!强行中断或任何错误操作,都可能立刻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甚至导致维持系统过载,容器…容器瞬间崩溃,里面的样本会…”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知识,而不是你的恐惧。”龙渊紧紧抓住他的话头,语气不容置疑,“防御体系的漏洞在哪里?巡逻队的交接空档?监控是否有理论上存在的、可以利用的瞬间盲区?维持系统的冗余节点在哪里?哪个部分可以暂时绕过而不立刻引发毁灭性后果?‘共鸣频率’的具体参数和应用方式?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老佐拉陷入剧烈的思想斗争,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花白的鬓角流下,浸湿了工装服的领口。他看看龙渊那如同磐石般不容置疑的眼神,那眼神中蕴含的冰冷决心让他心悸;他又想想自己多年来在良心谴责下的辗转反侧,对当前实验方向可能导致最终崩坏的深层恐惧;再想到那张诡异的纸条,终端上那血红的警告,以及眼前这个神秘人展现出的、似乎能穿透基地严密网络的能力……最终,对可能发生的、由实验失控或眼前这人引发的、无法挽回的灾难的恐惧,压倒了对基地惩罚的畏惧。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混合着长期压抑的负罪感,促使他做出了决定。
他长长地、颓然地叹了口气,仿佛这一口气耗尽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丝犹豫。他整个人看上去瞬间又苍老憔悴了十岁,背脊佝偻得更厉害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我知道的…但我不保证能成功…那…那依然是自杀行为…”
他颤抖着弯腰,捡起地上的数据板,用袖子擦了擦屏幕上的灰尘,手指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笨拙地操作了几下,调出一些加密的、结构复杂的区域示意图和闪烁着复杂参数的数据流图。“这…这是样本存储区及其周边通道的简化结构图,还有…生命维持系统的部分非核心原理图和能量流向…我不能给你们最高权限的图纸,那会被系统立刻追踪到…”
就在这时,或许是为了增加压力,或许是时机已到,龙渊对阴影中微微颔首。巴克斯也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他刻意放重了脚步,金属靴底敲击地面,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老佐拉看到又一个人出现,而且穿着破烂的囚服,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仇恨和厌恶盯着自己,吓得再次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树举板抱在胸前,像是要保护自己。
“他是巴克斯,”龙渊的声音依旧平静,“‘自由港’商队的前护卫,也是你们‘进化神殿’最近的‘实验素材’之一。”
巴克斯死死盯着老佐拉,那目光如同刀子,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粗重的呼吸,紧握的金属短棍,以及眼中燃烧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都无声地诉说着他所经历的非人折磨和刻骨仇恨。
老佐拉接触到巴克斯那如同实质的目光,羞愧地低下头,几乎不敢与他对视。他作为研究员,虽然并非直接拿起手术刀或按下分解池按钮的人,但他的理论研究、他的数据分析,无疑是这座血腥工厂得以运转的基石之一。他的沉默,某种程度上就是对这一切暴行的默许和纵容。此刻,面对一个直接从地狱底层爬出来的幸存者,他那点“我只是负责理论”的苍白辩解,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悲。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一刻,三个身份、立场、经历截然不同的人,因为各自的缘由和那个共同的焦点——“7号样本”\/“钥匙”,在这条充满腐朽与绝望气味的废弃通道里,完成了极具张力、极不稳定,却又承载着唯一希望的命运汇合。
一个是为了拯救可能存在的“同类”和摧毁这座罪恶堡垒的前兵王;一个是为了生存和向施加痛苦者复仇的逃亡实验体;一个是为了赎罪和避免心目中“科学”走向最终崩坏的良知未泯的研究员。
脆弱的三角关系于此确立。龙渊是冰冷的核心与驱动力,巴克斯是愤怒的火焰与见证者,老佐拉是恐惧与知识的来源,也是最大的变数。
龙渊知道,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无谓的情绪宣泄上。“把你知道的,关于防御漏洞、系统弱点、频率应用的所有信息,全部告诉我们。”他的语气带着最终的决断,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我们制定计划。”
老佐拉看着眼前这两个如同从深渊中走出的、代表着不同意义上“审判”的人,又看了看手中数据板上那些代表着他半生心血(也曾让他引以为傲,如今却倍感沉重与污秽)的图表,最终,用尽全身力气般,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蹲下身,将数据板放在一个稍微平整的金属箱盖上,借助昏黄的灯光,开始用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一边在屏幕上划动、放大细节,一边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讲述他所知道的、关于这座钢铁堡垒核心区域的秘密……
“……主门的身份识别系统是双因子验证,权限卡加动态密码,几乎无法正面破解。但物资输送口,也就是你们发现的卸货口,它的内部应急开关,连接的是独立的、老旧的备用电路,理论上可以从内部手动开启,但会触发一个低优先级的本地日志记录,通常不会立刻引起中央监控室的警报,除非有人特意在庞大的日志流里筛选那条信息,或者诺克斯要求重点检查样本存储区的所有活动……”
“通风系统…四个主要栅格都内置了高灵敏度的震动和压力传感器,切割或强行打开会立刻报警。但…在靠近东墙第三个大型通风栅格的上方,大约一米五处,有一个老旧的、用于定期更换高效滤网的嵌入式检修活板门,那个门的传感器…去年因为一次小型冷却剂泄漏事故被腐蚀损坏了,报修单提交后好像一直被后勤部门以‘非紧急’为由积压着…或许…或许可以利用…”
“生命维持系统…7号样本的维生罐是特制的,结构最复杂,它连接着一个独立的、小型的冷聚变能量核心和多达七种的营养液、稳定剂、神经抑制剂输入管线。任何管线的非正常脱离或流量异常,都会导致系统判定为‘容器失效’或‘遭受入侵’,启动紧急排空和高压消毒程序,样本…会在极短时间内…还有,罐体本身带有生物电场锁,需要特定的、随时间变化的频率密钥才能安全开启,否则会释放足以瞬间致命的超高压电流…”
“……监控中心的覆盖…理论上没有绝对的盲点,但他们高度依赖自动识别和异常行为分析算法。如果…如果能同时在几个非关键区域,比如物资仓库边缘、普通实验区走廊,制造一些小规模的、分散的能源波动或者网络数据包风暴,可能会短暂吸引操作员的注意力,消耗他们的分析资源,为某个真正关键点的、持续时间极短的行动创造一个小小的、可能只有零点几秒的识别延迟窗口…”
“‘共鸣频率’…是的,我们一直在尝试用外部场发生器模拟并与她内部的生物节律同步,以提升‘同步率’…但效果极不稳定,反而常常引发剧烈的排斥反应。如果…如果能有更强的、更精准的源,直接作用于罐体内部,或许…但这需要极其精细的控制,也极其危险,可能瞬间过载,加速她的不稳定,甚至直接…”
老佐拉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提供的信息如同破碎的拼图,有些模糊,有些带有明显的不确定性,但每一条都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弥足珍贵。龙渊如同最精密的生物计算机,将这些碎片化的情报与他脑海中那张详尽的立体地图、记录的守卫巡逻规律、之前窃听到的对话内容,进行着超高速的整合、交叉验证、逻辑推演。一条条原本模糊的路径开始变得清晰,一个个原本坚固的防御节点上,出现了细微的、可供利用的裂纹。
巴克斯在一旁努力记忆着那些关于通道、传感器弱点和巡逻队习惯的地方,这是他可能发挥作用的部分,复仇的火焰驱使着他集中全部精神。
时间在紧张而低效的交流中飞速流逝。龙渊知道,老佐拉不能离开太久,否则必然引起怀疑。
“信息足够了。”龙渊突然开口,打断了老佐拉关于能量回路冗余设计的冗长解释。他眼中之前不断闪烁、处理海量信息的微光似乎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经过千锤百炼后、冰冷如万年寒铁般的决断光芒。一个极其大胆、精密到毫秒、成功率依旧渺茫得可怜,但却是整合了所有已知信息后,唯一具备理论可行性的反击计划轮廓,已在他脑中勾勒成形。
他目光扫过眼前两人,一个是被仇恨驱动的幸存者,一个是被恐惧和负罪感驱使的研究员。
“计划,开始制定。”龙渊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片被遗忘的黑暗角落里,悄然点燃了反击的星火。
命运的汇合,终于导向了行动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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