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间内,时间仿佛凝滞,只剩下龙渊粗重却刻意压低的喘息声,以及门外隐约传来的、敌人重新部署时发出的模糊声响和通讯器杂音。血腥味、机油味和金属冷却后的冰冷气息混杂在一起,充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
左肩和大腿外侧的灼痛感一阵阵袭来,如同烧红的铁丝烙在神经末梢。龙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低头检查伤口,子弹只是擦过,撕裂了皮肉,并未伤及筋骨,但流血不少,动作稍大就会牵扯到,带来钻心的疼痛。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他撕下更多布条,准备进行更有效的加压包扎。动作熟练,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战场急救本能。然而,就在他用力勒紧布条,试图止住肩部伤口的血流时,一股极其强烈的抗拒感和眩晕感猛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那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这种方式的不满与……轻蔑?
“废物……”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铁血气息的声音碎片,突兀地在脑海深处炸开。
龙渊的动作猛地一僵,瞳孔微缩。
这不是陈默的记忆碎片,也不是他自己的念头。这声音……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对自身力量的骄傲,以及对当前这具孱弱躯体和狼狈处境的极度不屑。
是那缕尚未完全融合的“兵王魂”!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股意识洪流也随之涌动起来。那是属于“末世人”陈默的——充斥着饥饿、寒冷、永无止境的逃亡、为了一块发霉面包就能捅死同伴的残酷、面对尸潮时纯粹的绝望、为生存不惜一切代价的狡诈与隐忍……
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底色,如同两股狂暴的巨浪,在他意识的海域中剧烈冲撞!
龙渊(为了区分,我们暂称融合主导意识为“龙渊”)用力晃了晃头,试图驱散这种干扰。他咬着牙,继续手上的包扎动作,力道更重,试图用疼痛来压制意识的混乱。
“纪律!规范!战场急救是保住战斗力的第一要素!连止血都做不好,算什么战士!”兵王的意识碎片咆哮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股意识驱动着身体,试图让动作更加标准、精准,符合某种军事操典,哪怕会带来更多的瞬间疼痛,但追求的是长远的最优解。
但随即,一股更原始、更蛮横的意识涌了上来。
“痛?痛算什么!只要还能动,就别停下!停下来就是死!包扎?有块布勒紧就不错了!在尸群里,你哪有时间慢慢包扎?效率!活下去的效率!”这是陈默的意识,充满了野性的躁动和对“规范”的不耐。它追求的是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最基本的行动能力,哪怕留下后遗症,哪怕手段粗糙不堪。
龙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一只手试图严格按照某种肌肉记忆,寻找最有效的加压点,动作标准;另一只手却只想用最粗暴直接的方式,将伤口死死缠紧,越快越好。
这种内在的冲突让他简单的包扎动作变得异常艰难和别扭。额头的冷汗更多了,不仅仅是疼,更是精神撕裂带来的消耗。
门外的声响似乎发生了变化,撞门声停止了,但传来了更令人不安的、某种器械组装的声音,以及低沉的指令。
“他们在准备爆破,或者切割工具。预计时间,三到五分钟。”兵王的意识迅速做出判断,基于对敌人装备和战术行为的了解。“必须立刻寻找替代掩体,或者制造反击陷阱。这个门挡不住专业破拆。”
清晰的战术分析,带着对敌我实力的冷静评估。兵王的意识倾向于利用环境,布置延迟装置,甚至准备在破门瞬间进行反突击,利用狭小空间最大化个人战斗优势,争取击毙首波敌人后再次转移。
但陈默的意识立刻发出了嗤笑。
“反击?就凭现在这状态?找死!他们的目标是抓活的,或者至少确认击杀。制造混乱,然后逃!用一切手段逃!管他什么陷阱、反击,能制造一丝空隙就是胜利!”
末世的经验告诉陈默,在绝对劣势下,任何试图“战术反击”的行为都可能被更强大的力量碾碎。生存的唯一法则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逃离危险区域,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包括敌人的轻敌、环境的复杂,甚至……同伴的尸体(如果他有的话)。
“逃?向哪里逃?未知区域可能更危险!缺乏情报的盲目移动是自杀!”兵王意识反驳。
“留在这里更是等死!动起来才有生机!危险?末世哪里不危险?!”陈默意识激烈对抗。
龙渊的大脑如同被两股巨力撕扯,一边是构建精密战术方案的冲动,一边是立刻寻找通风管道或者砸开墙壁不顾一切逃跑的本能。他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感觉自己的思维快要分裂成两半。
身体的虚弱和伤口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两种意识关于“力量”的根本分歧。
兵王的意识怀念着那具千锤百炼、如臂使指的强大躯体,崇尚通过严格训练获得的巅峰体能、完美枪法和格斗技巧。对于目前这具身体和微弱的异能,它感到的是束缚和憋屈,是“虎落平阳”的愤怒。它倾向于挖掘这身体本身的潜力,用最“正统”的方式去战斗和恢复。
而陈默的意识,早已习惯了在虚弱和绝望中挣扎。他对于“力量”的理解更加……没有底线。身体弱?那就用毒、用陷阱、用心理战。异能微弱?那就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哪怕只能干扰敌人一秒钟,或者让自己多跑出一步。他不在乎手段是否“光彩”,是否符合“强者尊严”,活着就是唯一的正义。
“调动肌肉群,用核心力量分担肩部压力,减少伤口牵拉。”兵王意识指导着。
“忘掉伤口!注意力放在感知环境上!用你的‘耳朵’去听,用你的‘眼睛’去看!疼痛是弱者才关注的!”陈默意识咆哮着。
龙渊在这种冲突中,身体的动作时而僵硬标准,时而扭曲诡异。他试图运转木系异能加速伤口愈合,但微弱的能量流在两种意识的拉扯下,也变得断断续续,效果大打折扣。
具象化的对抗:意识空间的交锋
龙渊的精神被迫沉入一个混沌的意识空间。
一边,是一个身影挺拔、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穿着某种现代化特战服的身影(兵王龙渊的原始形象)。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铁血、纪律、精准、强大的气息。他的周围,仿佛有沙盘、战术地图、各种枪械的虚影在闪烁。
另一边,则是一个衣衫褴褛、面容隐藏在污垢与阴影中、眼神如同受伤野兽般警惕而凶狠的身影(末世人陈默的原始形象)。他佝偻着身体,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手指如同鹰爪,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血垢。他的周围,是废墟、残骸、扭曲的怪物阴影,以及为了争夺一点点资源而互相杀戮的残酷景象。
两个虚影在意识空间中对峙着。
“你的方式,太慢!太死板!在这个地狱里,你活不过三天!”陈默的虚影嘶哑地低吼。
“你的行为,毫无荣誉可言,与野兽何异?失去纪律和信念的力量,终究会迷失在杀戮中,变成另一种怪物!”兵龙的虚影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批判。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个虚影猛地撞在一起!
兵王虚影出手就是标准的军用格斗术,狠辣、直接,追求一击制敌。
陈默虚影则如同疯狗,撕咬、抓挠、甚至用头撞,无所不用其极,只求在最短时间内给对手造成最大伤害。
意识空间的战斗,反映的是两种生存哲学、两种战斗理念的根本冲突。每一次交锋,都让外界的龙渊身体剧烈颤抖一下,脸色更加苍白。
崩溃边缘与强制压制
“够了!”
外界,背靠门板的龙渊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低吼一声,不再是压抑的痛呼,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强行停止了意识空间内那无休止的、徒劳的对抗。
剧烈的精神消耗让他几乎虚脱,但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意志,开始从混乱中浮现。那是属于“现在”的龙渊的意志,是融合了双方记忆碎片,但决心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道路的“新生”意志!
“都给我……闭嘴!”
他在心中怒吼。
“纪律?没有生存,纪律就是个屁!”
“野性?没有技巧和智慧,野性只是无谓的消耗!”
“你们……都是我的一部分。但现在,主宰这具身体的,是我!”
他不再试图去区分哪个念头属于兵王,哪个属于末世人。他开始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强行整合这些冲突的意识和知识。
包扎伤口?他不再追求绝对标准,也不再完全粗暴。他利用兵王的解剖学知识找到最有效的加压点,然后用陈默习惯的高效率方式迅速缠紧,过程中完全忽略掉那些关于“疼痛”、“规范”、“尊严”的干扰念头。
分析局势?他同时接收兵王的战术预测和陈默的危机直觉。爆破?有可能。逃?必须逃!但不是盲目地逃。他将兵王对环境的观察力(设备间的结构、管道布局)与陈默对“生路”的敏锐嗅觉结合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设备间,最终定格在天花板角落一处看起来比其他地方更陈旧的通风管道盖板上。陈默的意识传来一种模糊的“那里可能通向不太受重视的区域”的直觉,而兵王的意识则迅速分析着盖板的固定方式、承重能力,以及管道可能的大致走向。
“就是那里!”
他不再犹豫。挣扎着站起身,不顾伤口的疼痛,搬来工具箱垫脚。动作依旧会因为意识的细微冲突而略显僵硬,但他的目标无比明确。
初步的融合:混沌中的秩序之光
就在他动手拆卸通风管道盖板的时候,一种奇妙的变化开始发生。
当他需要精准使用工具,撬开特定卡扣时,兵王那种对器械的精妙掌控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当他需要判断拆卸过程中是否会引起过大动静,是否会触发隐藏警报时,陈默那种对危险近乎本能的警觉性开始发挥作用。
当他感受到身体因失血和疲惫而传来的虚弱信号时,两种意识不再争吵是该“硬扛”还是“承认脆弱”,而是共同催动起那微弱的木系异能,以最经济的方式滋养着伤口,同时调动起每一分可用的体力。
不再是泾渭分明的对抗,而是在“生存”和“达成目标”这个共同的前提下,开始进行一种笨拙却有效的“协作”。
兵王的纪律,开始为陈默的野性套上缰绳,指明更高效的方向。
陈默的狡诈与果决,开始为兵王的战术注入更灵活、更不择手段的灵魂。
龙渊感觉到,自己灵魂中那撕裂般的痛楚在缓缓减轻。虽然距离完全融合还差得远,但至少,那场导致他行动受阻的内耗,暂时被一种强大的、属于“现在”的自我意志压制了下去。
他成功地卸下了通风管道盖板,露出了黑黢黢的洞口,里面传来沉闷的空气流动声和淡淡的铁锈味。
没有时间犹豫了。门外的器械组装声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频的、令人牙酸的切割声——他们开始用等离子切割器或者类似的东西了!
龙渊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犹豫和冲突抛诸脑后。他凭借着刚刚初步协调起来的身体与意识,手脚并用,异常敏捷地钻进了通风管道,并在进去的同时,反手小心翼翼地将盖板大致复原。
就在他缩回手的下一秒——
“轰!!”
设备间的金属门被强大的力量猛地炸开或切开,灼热的气浪和碎片席卷了整个小房间。几名全副武装、穿着重型防弹衣、戴着热成像仪的战斗人员迅速突入,枪口指向每一个角落。
然而,房间里除了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设备和散落的工具,只剩下地上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血腥味和……一丝从通风管道缝隙中渗出的、微不可察的机油与铁锈混合气息。
“报告!目标消失!重复,目标消失!怀疑通过通风管道逃逸!”
为首的队长按住通讯器,语气冰冷而凝重。“通知技术部门,立刻调取所有通风管网结构图!他跑不远!”
通风管道内,一片黑暗。
龙渊趴伏在冰冷、布满灰尘的金属管道中,尽可能收敛自身的气息,连【顺风耳】和【千里眼】都控制在最低消耗状态,只用于警戒前方有限的路径。
他听着下方设备间传来的呼喊和脚步声,眼神冰冷如渊。
末世人VS兵王魂?
不,从现在起,没有VS,只有融合。
他是龙渊。一个从死亡边缘归来,背负着双重记忆,拥有着诡异能力,注定要在这绝望深渊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六边形战士。
内心的战争远未结束,但第一次正面冲突,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达成了暂时的统一。
而外部的猎杀,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他辨认了一下管道中空气流动的方向,以及陈默意识传来的、对“c区”那种混合着恐惧与绝望情绪的模糊感应,开始朝着一个选定的方向,无声地匍匐前行。
伤痕累累,但意志如钢。
新的猎杀,开始了。而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将在黑暗的管道中,再次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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