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的空气像是凝固的胶质。灰尘在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暗红色光线中缓慢浮动。
“堡垒”站在窗边,背影挺拔如标枪,目光投向远处扭曲的城市天际线。她惯会用这种方式冷静自己的头脑,没有人会在此刻打扰她——
“破刃”坐在一堆废弃线缆上,保养着他的链锯剑,金属摩擦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节奏。
“医者”在角落的控制台前,面罩下的呼吸器发出规律的轻微嘶声,屏幕上流淌着无人能看懂的数据流。
考古学家蜷缩在离所有人最远的阴影里,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耸动,仿佛沉浸在独自的狂喜或恐惧中。
祁淮之靠坐在一段裸露的混凝土承重柱旁,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只是隔绝了外界。他的呼吸平稳悠长,手指放松地搭在膝头,连最细微的颤动都没有。
“数据分析完毕。节点能量结构不稳定,趋于消散,无战略价值。”
“医者”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转向“堡垒”,“建议按原计划向c区转移。”
“堡垒”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休整三小时。‘破刃’,检查所有装备能量储备;‘医者’,合成标准剂量的理智稳固剂;‘影织’——”她顿了顿,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外围警戒,监控能量逸散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没有回应。但角落里一片扭曲的阴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算是领受了命令。
祁淮之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拍了拍作战服上沾染的灰尘。
“我去清理一下我们来时的痕迹。”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下面的楼道有些混乱,避免有东西循着痕迹摸上来。”
“堡垒”终于回过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像是评估一件工具的可靠性。“十分钟。”她吐出三个字,算是批准。
祁淮之没再说话,转身走向通往楼下的楼梯口。他的步伐稳定,鞋底落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在他身影没入楼梯阴影的最后一刻,他右手食指似乎无意识地、极轻地在腰间的刀鞘上叩击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几乎被脚步声掩盖的、清脆的“嗒”。
——
调度楼的下层比顶层更加破败。破碎的玻璃、翻倒的办公桌、散落一地的泛黄文件,所有一切都蒙着厚厚的、带着甜腥气的灰尘。
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暗红的光从墙壁的裂缝和炸开的窗户洞口投射进来,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空间。
好在没有那种恶心的,黏糊糊的“恩典”,带了些昏暗模糊的梦核感。
祁淮之没有停留,并非像他所说的扫尾,而是径直走向走廊深处一间半开着门的档案室。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更多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室内堆积如山的档案柜和散落的纸箱,像是在评估里面的情况。
“看来,淮哥哥也有不放心的时候呢。”
甜腻的声音带着笑意,突兀地在身后响起,近得仿佛能感受到气息吹拂在耳廓。
祁淮之身体瞬间绷紧,肌肉贲张,猛地回身,右手已按在短刀握柄上。
哑光黑的刀身出鞘半寸,幽蓝色的符文在昏暗中亮起微光,映照出他骤然冷冽的眼神。
“影织者”就站在他身后不足半米的地方,仿佛是从阴影里直接渗出来的。
繁复的哥特裙摆纹丝不动,苍白的脸上挂着那副精心雕琢的、人偶般的微笑,紫水晶般的眼瞳在昏暗中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是你。”祁淮之的声音低沉,带着被惊扰后的戒备。他握着刀柄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但身体却没有立刻后退,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不然呢?”影织者轻笑,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他仰着头,目光像是最精细的刻刀,在祁淮之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戏谑。
“上面那么无聊,我看你一个人下来,好像……有点心神不宁?是担心我们被那些‘小沙子’跟踪了?还是……”
他歪了歪头,笑容加深,“……在担心别的什么?比如,那只不太老实的老鼠?”
他的语调轻快,像在谈论天气,但每一个字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刺。
祁淮之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从影织者那双空洞的紫眸,缓缓移到对方完美无瑕的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的艺术品,又像是在分辨某种极其细微的、隐藏在完美表象下的裂痕。
这种沉默的、专注的凝视,似乎比任何言语都更具穿透力,也更能刺痛影织者。
影织者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底那抹玩味的光芒,几不可察地冷却了一分。
“总是这样……”他声音依旧甜腻,却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恨意。
“用这种……好像能把人看穿的眼神。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觉得,只要保持沉默,摆出这副冷静的样子,就能掌控一切?”
他抬起手,动作优雅而缓慢,指尖朝着祁淮之的脸颊探去。
那手指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比起人,倒更像是某种类人的玩偶。
祁淮之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看着那只手靠近,没有躲闪,也没有格挡。直到那冰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时,他才极轻微地偏了下头,避开了直接的接触。
但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影织者的眼睛上,仿佛要从中读出某种被深深掩藏的信息。
指尖落空,影织者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形,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些许,紫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以及……某种更深层的、被冒犯般的情绪。
“呵……”他收回手,轻笑一声,但那笑声里没了之前的轻松,反而带上了一点尖锐。
“连触碰都让你觉得厌恶吗?淮哥哥的防备心,比我想象的还要重呢。”他的语气像是在亲昵地撒娇,视线下滑,落到祁淮之依旧紧握刀柄的手上,“还是说……你习惯了用刀锋来应对靠近?”
他的话语开始带上攻击性,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猫,竖起了无形的毛。
祁淮之依旧沉默。但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指,却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松开了。
他没有放下刀,只是不再那么用力紧握。这个细微的变化,在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影织者眯起了眼睛,祁淮之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显然让他有些意外,也更加挑起了他的兴趣,或者说……恼怒。
“你知道吗?”影织者再次开口,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诡异的亲昵,他再次逼近一步,几乎将祁淮之挤在门框与他身体之间形成的狭小空间里。
但扮成萝莉毫不奇怪的身体比祁淮之矮了足足一个头,他仰起头看向祁淮之。
“很多人都像你这样。表面上冷静,克制,好像无懈可击……”他的目光在祁淮之的脸上游移,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评估从哪里下刀最合适。
“他们觉得凭借一些算计,一些手段,就能靠近,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冷,那甜腻的伪装正在褪去,露出底下冰凉的恶意。
“他们看着我这张脸,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呢?无非是那些肮脏又无趣的念头。占有,破坏,或者……自以为是的‘拯救’。”
他没有诉说任何具体的经历,但每一个词都浸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憎和鄙夷。那并非针对祁淮之个人,而是对某一类人、某一种行为的彻底否定。
祁淮之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影织者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所以,你把所有人都归为同一类?”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影织者不断累积的情绪。
影织者紫眸中寒光一闪,那抹一直维持着的、虚假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狰狞的怒意。
“不然呢?!”他猛地出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不是攻击,而是一把抓住了祁淮之握着刀柄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你故意落单,故意引我下来!不就是想确认我是不是如传闻中一样,是个疯子和怪物?!不就是想看看,我这副皮囊下面,到底藏着多少令人作呕的东西?!”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那双美丽的紫眸此刻燃烧着暴戾的火焰,死死盯着祁淮之,仿佛要将他烧穿。“你也想利用它,对不对?!像他们一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杀意的指控和手腕上传来的剧痛,祁淮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看着影织者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混杂着巨大痛苦和毁灭欲的疯狂。
忽然,祁淮之松开了手。
“哐当。”短刀掉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影织者愣住了,抓住祁淮之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了一分。他完全没料到这个反应。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祁淮之被抓住的那只手手腕一转,反客为主,用一种巧妙而非暴力的力道,挣脱了钳制。
但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攻击,反而向前踏了半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极限,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的颤动。
祁淮之抬起另一只手,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没有去碰影织者的脸,也没有去格挡可能随之而来的攻击,而是……轻轻拂过了自己刚才被影织者指甲掐住的手腕,拂去了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影织者的眼睛上,那眼神极其复杂,不再是审视,也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穿透了所有疯狂和尖锐外壳后,看到的某种东西的沉静注视。
“如果我看的是怪物,”祁淮之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耳语,却清晰地传入影织者耳中,“你现在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影织者因为惊愕和混乱而微微张开的、色泽浅淡的嘴唇,最终落回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紫眸。
“我看到的,”他的声音平稳如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只是一个用尽全力,把靠近的一切都刺伤的孩子。”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影织者脑海中炸响。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恶意、所有精心构筑的防御,在这一刻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瞬间瓦解。
他猛地向后踉跄一步,撞在门框上,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紫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一种被彻底看穿后的恐慌和诡异的愉悦。
“你……你胡说……”他想反驳,声音却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想找回那种玩世不恭的姿态,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回击,却发现所有的词汇都在对方那双沉静如深渊的眼睛面前失去了力量。
祁淮之没有再逼近。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插入腰间的刀鞘。动作从容,没有一丝烟火气。
“十分钟快到了。”他平静地陈述,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交锋从未发生。
他最后看了影织者一眼,那眼神依旧复杂难明,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口,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规律地回响。
档案室门口,只剩下“影织者”独自一人靠在门框上。
他低着头,黑色的微卷短发遮住了他的脸,只有那双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远未平息的、天翻地覆般的混乱。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祁淮之离开前那句话的余温,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烙印,刻在了他冰冷的核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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