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望风城外的戈壁滩染成一片凄艳的赭红色。戴擎苍驾驭着经过炼制的青色飞梭,如同融入暮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东北方向疾驰。
按照玉简地图所示,残音谷位于黑水沼东南约三千里处。越是靠近,天地间的灵气便越发紊乱、阴冷。下方的地貌也逐渐从戈壁变为更加荒凉、怪石嶙峋的山地,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仿佛能钻入骨髓的寒意,以及一种细微的、如同无数人在耳边呓语般的杂音。
这便是“蚀骨阴风”的前兆。
戴擎苍运转仙元,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那阴寒之气与扰人杂音隔绝在外。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无论是天然的,还是人为的。
途中,他也遇到了几拨同样前往残音谷方向的修士。有的驾驭着华丽的飞行法宝,前呼后拥,气焰嚣张;有的则如他一般,低调潜行,隐匿身形。彼此之间都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和戒备,互不打扰,仿佛遵循着某种无形的默契。
一日后,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被灰黑色雾气笼罩的山脉轮廓。那雾气翻滚不休,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混乱与危险。山脉的入口处,是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陡峭山峰,形成一个巨大的、幽深不知几许的峡谷——残音谷。
谷口处的地面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散落着一些不知名生物的惨白骨骸。那扰人的呓语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无数怨魂在哭嚎、低诉,直往人脑子里钻。偶尔有凄厉的尖啸声从谷内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戴擎苍在距离谷口尚有百里的一处隐蔽山坳降下飞梭,将其收起。他并未直接前往谷口,而是按照韩前辈玉符中地图的指引,绕向峡谷的侧面。
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前行,地势逐渐升高。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一处位于悬崖中段的天然平台。平台被几块巨大的、形似獠牙的怪石遮挡,极为隐蔽。平台尽头,是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入口,洞口布满了蛛网般的藤蔓。
此刻,平台上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人。这些人大多如同戴擎苍一般,遮掩了形貌,或是戴着斗笠面纱,或是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气息晦涩不明,彼此间隔很远,沉默而立,只有偶尔扫视的目光带着审视与警惕。
气氛压抑而诡异。
戴擎苍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只有几道神识在他身上扫过,感应到他“灵仙后期”的修为后,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他乐得如此,寻了一处靠近崖壁的角落,默默站定,暗中观察。
他发现,这些人修为最低的也是灵仙巅峰,真仙境的占了近半,甚至有两三人的气息深沉如海,让他都感到隐隐的压力,恐怕是真仙后期乃至巅峰的存在!
这“小交易会”的规格,果然不低。
等待中,陆续又有几人到来。其中一人引起了戴擎苍的注意。那是一个身着破烂僧袍、手持一根枯木禅杖的老僧,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步履蹒跚,看上去如同凡间行将就木的老乞丐。但戴擎苍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隐晦、却如同大地般厚重的佛门禅意,其修为,深不可测!
老僧到来后,只是对众人微微颔首,便寻了个地方盘膝坐下,闭目不语,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最后一丝天光被群山吞没,残月升起,将清冷的光辉洒在平台上时,那黑黢黢的山洞口,突然泛起了一阵水波般的涟漪。
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自洞内传出,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时辰已到,持符者,入。”
话音落下,平台上的人群微微骚动。靠近洞口的几人,纷纷取出一物。有的是一枚骨片,有的是一块兽皮,有的则是一枚样式各异的玉符。
戴擎苍也取出了那枚韩前辈所赠的普通玉符。
洞口那水波般的涟漪似乎能识别这些信物,持有者穿过时,涟漪只是轻轻荡漾,便容其通过。而没有信物或者信物不对者,试图靠近时,涟漪便会骤然变得坚固如铁,将其弹开,甚至隐隐有反噬之力。
戴擎苍手持玉符,走到洞口,一步踏入。
穿过涟漪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微弱的空间波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洞口之后,并非想象中的狭窄山洞,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溶洞!溶洞顶端悬挂着无数发出幽蓝色光芒的钟乳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溶洞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由平整黑石铺就的广场,广场周围,则分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石室,石室门口皆有禁制光芒闪烁,显然是为参与者准备的临时居所和交易场地。
先他一步进来的人,已经分散开来,有的直接走向广场,那里似乎有人摆起了临时摊位;有的则径直走向石室。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溶洞中:“此地禁武,违者,神魂俱灭。交易自愿,盈亏自负。三日后,出口自现。”
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戴擎苍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此地虽然阴冷但还算稳定的灵气,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维持秩序的隐晦力量。
残音谷诡市,他终于进来了。
接下来,就是寻找可能存在的机缘,或者……那一丝关乎李姗珊的渺茫讯息。
他目光扫过幽蓝色的溶洞,迈步走向那中央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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