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国家生物安全特级实验室。
这里是整个国家最森严的禁区之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运行时发出的细微嗡鸣。
陆淮站在厚重的防弹玻璃外，挺拔的身姿一动不动，目光紧紧锁在无菌操作台前。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四个小时。
他身上那件一丝不苟的干部服，此刻也染上了几分实验室特有的冷冽气息。
操作台内，两名身穿全套白色防护服的专家，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那个牛皮纸包里的茶叶。
那茶叶，是方敬儒泡茶剩下的。
也是现场除了八音盒之外，唯一的，可能与方敬儒本人直接接触的证物。
“滴——”
随着一声轻响，质谱分析仪的主屏幕上，一条条复杂的数据流开始飞速刷新。
为首的专家，是国内生物化学界的泰斗钱院士，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死死盯着屏幕，浑浊的眼睛里，是研究者独有的专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淮的拳头，在身侧不自觉地攥紧。
突然，钱院士的身体猛地前倾，凑近了屏幕，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这不可能……”
他转过头，隔着厚厚的玻璃，对身边的助手下达了指令。
“立刻，将数据库里代号‘海蛇’和‘灯塔’的所有生物样本数据调出来，进行交叉比对！模型匹配精度调到最高！”
陆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海蛇”与“灯塔”，那是只有最高权限才能接触的绝密代号，分别指向在深海中发现的未知生物组织，以及那两个被摧毁的神秘基地的残留物。
实验室里的气氛，骤然紧张到了极点。
巨型计算机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庞大的数据洪流在屏幕上交汇、碰撞。
终于，在一片刺目的红色警报中，最终的比对结果被锁定。
钱院士摘下口罩，快步走到隔离门前，他的脸色苍白，眼神里是难以言喻的震惊和骇然。
“陆淮同志，我们……有了一个突破性的，也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发现。”
陆淮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茶叶本身，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茉莉花茶，没有任何问题。”
钱院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但是，我们在茶叶的表面，附着物中，检测到了一种极其微量的未知生物碱。”
他顿了顿。
“这种生物碱的结构，超出了我们现有的认知。它不属于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的天然或人工合成物。”
“最关键的是，”钱院士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魔鬼的秘密，“经过与‘海蛇’样本的比对，我们确认，构成这种生物碱的一种关键物质，与构成那种‘深渊’生物细胞膜的特殊蛋白，分子结构同源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陆淮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钱院士一字一句，“方敬儒教授，在长期的，甚至是每日的饮茶过程中，都在持续不断地，摄入来自‘深渊’的物质！”
这个结论，撕裂了陆淮所有的认知。
“唯心”的攻击方式，被证实拥有了“唯物”的基础。
那个他们一直追查的，虚无缥缈的“神”，原来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并且能与它的信徒进行物质交换的，恐怖存在。
“我们对这种生物碱，进行了初步的神经毒理模拟分析。”
钱院士的脸色愈发凝重。
“结果显示，它对人类的神经系统，有着极强的改造作用。它可以极大地强化大脑特定区域的活跃度，比如逻辑运算和精神传导。这或许能解释方敬儒那种诡异的精神能力。”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它的副作用，是会缓慢但不可逆地，侵蚀人类大脑中掌管情感的区域。比如，共情能力、道德感、以及爱、恨、恐惧这些最基本的情绪……”
“长期摄入这种物质的人，会逐渐失去人性，变成一个绝对理智，绝对冷酷，为了目标可以不择手段的……”
钱院士没有说下去，但那个词已经呼之欲出。
怪物。
陆淮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那些“方舟”组织的高层，为何会如此癫狂，如此漠视生命。
他们早已不是“人”了。
陆淮猛地睁开眼，那双儒雅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实验室，没有片刻停留。
“将完整报告，用最高级别的S+加密通道，立刻传送给鲨鱼岛，陆枭团长亲启。”
……
鲨鱼岛，陆枭的卧室。
苏白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陆枭端来的汤。
这一次是浓白的鱼汤，用的是石斑鱼，李凤霞熬了一上午，汤汁鲜美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温暖的汤汁滑入胃里，身体里那股空荡荡的虚弱感，正被一点点填满。
陆枭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被他这样看着，苏白脸颊有些发烫，喝汤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她抬起眼，正好对上他深邃的视线，男人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苏白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放下碗，故意伸出舌尖，慢慢地舔了舔唇上沾着的汤汁，然后看着他，眼波流转。
“还要。”
陆枭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像是有两簇火苗，在深潭底部被点燃。
男人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属于他的，那股带着海风和阳光味道的强烈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就在这暧昧的气氛即将升到顶点时，客厅里那部红色专线电话，再次不合时宜地，尖锐地响了起来。
陆枭的眉头狠狠一皱。
他直起身，看了苏白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等着。”
苏白看着他有些仓促的背影，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很快，她就听到了陆枭压低了的声音。
“我是陆枭。”
“……”
“知道了。”
通话很短，但苏白能感觉到，当陆枭挂断电话走进来时，整个卧室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他走到床边，将一份刚刚从加密电报机上打印出来的，递给了苏白。
“京城，大哥那边有结果了。”
苏白接过文件，垂眸看去。
非地球生物碱。
与“深渊”生物同源。
改造神经，侵蚀情感。
看完最后一行字，苏白缓缓抬起头，对上陆枭黑沉沉的眼眸。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他们不是信徒。”苏白轻声说，“他们是被饲养的‘牧羊犬’，而那个方敬儒，就是其中一个‘牧羊人’。”
“神，也需要吃东西。”陆枭接口道，“只不过，它的食物，是人性。”
苏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文件上那冰冷的铅字。
她想起了方敬儒湮灭前，那双空洞又狂热的眼睛。
也想起了自己被那股精神力攻击时，灵魂被撕扯的战栗。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精神攻击，而是另一种生物，对自己发起的“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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