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北部南卡江二级支流的谷底,晨雾还没散尽,陈立冬就被胸口的剧痛疼醒。他蜷缩在火堆旁,左臂依旧抬不起来,肩袖撕裂的伤口在夜里又渗了血,把身下的芭蕉叶染成暗褐色。左腿的骨折处肿得更厉害,皮肤紧绷发亮,用野核桃树枝固定的夹板已经有些松动 —— 那是他昨天找到的两根直径 3 厘米、长 60 厘米的直树枝,用过江龙藤捆扎而成,此刻却随着腿部肿胀变得硌得生疼。
火堆只剩下一堆灰烬,他用右手摸索着添了几根昨晚晒干的野杜鹃枝,掏出怀里的碎铁皮,在燧石上敲了 7 次,才溅出火星点燃引火的岩生黑藓。火焰重新跳动起来,橘红色的光映在他凹陷的眼窝上,把颧骨的影子拉得很长 —— 这是他坠崖后的第三天,体重从 62 公斤降到了 58 公斤,脸颊的肉已经完全凹陷下去,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上。
第一要务:水。
溪水就在 3 米外,昨晚的暴雨让水流变得更急,浑浊度也增加了。他不敢直接饮用 —— 之前在园区听老员工说过,热带溪流里可能有肝吸虫,生食会引发黄疸。他从破烂的蓝 t 恤上割下一条 5 厘米宽的布条,布条一端浸在溪水里,另一端搭在一块中间凹陷的青石板上,石板放在火堆旁稍微垫高的位置。利用毛细作用,布条会缓慢吸附溪水,再通过火堆的热量蒸发,凝结在石板凹陷处形成蒸馏水。这个方法效率极低,每小时只能收集 5 毫升左右,但胜在安全。他又找了几片宽 20 厘米的野芭蕉叶,对折后用藤蔓固定成漏斗状,放在晨露多的树枝下,收集叶片上的水珠 —— 一个小时下来,总共收集到 38 毫升水,他小口小口地抿着,每一滴都像甘露。
第二要务:处理伤口。
他解开左腿的夹板,皮肤已经被勒出一道红痕,肿胀处按压时能感觉到骨裂的缝隙。他找了一块柔软的水绵青苔,用溪水稍微冲洗后敷在肿胀处,再重新捆扎夹板,这次特意留了 1 厘米的空隙。胸口的肋骨骨裂处依旧疼得厉害,他撕了一块较宽的布条,绕着胸部捆了两圈,稍微勒紧 —— 这样能减少呼吸时的胸廓活动,缓解疼痛。后背被树枝刮伤的 5 厘米长的伤口,他嚼碎了几片止血草的叶子敷在上面,那是他昨天在岩石缝里找到的,叶片揉碎后有清凉的麻感,据说有消炎作用。
第三要务:食物。
饥饿感像只爪子在胃里抓挠,昨天只吃了 20 克左右的石耳地衣,那种灰黑色的地衣嚼起来像橡皮,带着土腥味,却能提供少量碳水化合物。他拄着那根削尖的木矛(矛尖用碎铁皮打磨过,锋利度能刺穿树皮),单腿跳着来到溪边,用之前编好的简易渔网试水 —— 渔网是用蓝 t 恤的布条和野麻纤维编织的,孔径 5 毫米,适合捕捉溪水里的光唇鱼。他把渔网固定在溪流的回水处,压上几块石头,然后坐在岸边等待。
一个小时后,渔网里只捕到两条 3 厘米长的小鱼。他把鱼直接放在火上烤,连内脏都没清理 —— 在极度饥饿面前,腥味已经不重要了。小鱼烤焦的皮咬起来很脆,肉只有一点点,却让胃里的空虚感稍微缓解了一些。他又在溪边的泥地里挖了几只蚯蚓,用树枝串起来烤着吃,蚯蚓的蛋白质含量高达 60%,虽然味道腥得让人作呕,但他还是闭着眼睛咽了下去。
第四天下午,转机出现了。
一场短暂的雷暴雨过后,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他正坐在火堆旁整理夹板,突然听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 “扑腾” 声。循声望去,一只羽毛湿漉漉的白鹇正笨拙地挣扎 —— 这是一种体型较大的山鸡,体重能达到 800 克左右,此刻却因为翅膀被雨水打湿无法起飞。
陈立冬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800 克的肉,能提供 1200 千卡的热量,足够他撑三天!他屏住呼吸,抓起木矛,用右腿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缓慢地挪过去。白鹇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发出 “咯咯” 的叫声,拼命扑腾着翅膀,却只是在原地打转。
距离还有 2 米时,他猛地将木矛刺出去!矛尖擦着白鹇的翅膀划过,扎进泥地里。白鹇受惊,突然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尖嘴啄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 1 厘米长的伤口。陈立冬顾不上疼,猛地向前一扑,用身体压住白鹇,左手虽然抬不起来,却用肘部死死顶住它的脖子。白鹇挣扎得很厉害,羽毛乱飞,爪子抓得他胸口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不能让它跑了!” 他咬着牙,用右手抓住白鹇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一拧 ——“咔嚓” 一声,白鹇的挣扎瞬间停止。他瘫在泥地里,大口喘着气,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却笑了 —— 这是他来到谷底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处理白鹇花了他一个小时。他用碎铁皮拔毛,羽毛收集起来垫在身下 —— 能稍微隔绝地面的潮气。内脏他不敢吃,挖了个 30 厘米深的坑埋掉,防止引来野兽。肉分成三份,两份用芭蕉叶包好藏在岩石缝里,一份用树枝串起来烤。烤肉的油脂滴在火堆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香味弥漫在谷底,勾得他口水直流。半生不熟的肉带着血丝,他却吃得狼吞虎咽,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 骨髓里也有营养。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用白鹇的羽毛和野麻纤维编了个更厚实的垫子,晚上睡觉能稍微暖和点;渔网改进后,每天能捕到 5-8 条光唇鱼;他还在溪边发现了几株野芋头,挖了块茎煮熟(生芋头有毒),虽然味道发涩,却能补充碳水化合物。
第七天早上,他发现左腿的肿胀消了一些,按压时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他尝试着用左腿轻轻着地,虽然还是疼,但能稍微用力了。他知道,不能一直待在谷底 —— 食物资源有限,而且雨季快到了,谷底可能会被淹没。他开始观察太阳的轨迹,每天中午太阳最高时,影子最短的方向就是正南,他决定朝着相反的方向 —— 正北走,那里应该靠近中国边境。
他用野麻纤维编了个背篓,装着剩下的烤肉、煮好的芋头和收集水的芭蕉叶。又找了一根直径 5 厘米的粗树枝,在腋下绑了个分叉的木棍,做成一个更稳定的拐杖。第八天早上,他最后看了一眼谷底的火堆,把碎铁皮和燧石小心地放进怀里 —— 这是他唯一的工具,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拄着拐杖,单腿跳着前进,每走 100 米就要休息 5 分钟。雨林里的植被依旧茂密,他用木矛拨开挡路的藤蔓,藤蔓上的尖刺刮得他手臂上全是小伤口。走了 300 米后,他听到远处传来 “哗啦” 的声响 —— 是更大的溪流!他心里一喜,沿着声音的方向走,果然看到一条宽 15 米的溪流,水流比谷底的支流平缓,岸边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 几根被砍断的树枝,切口很新。
“有人!” 他的眼睛亮起来,加快了脚步。走了大约 500 米,他看到岸边有一个用树枝搭建的简易棚子,棚子外晒着几件破旧的衣服。他刚想喊,却听到棚子里传来动静 ——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砍刀。
陈立冬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是刀哥的人吗?还是边境的巡逻队?他握紧怀里的碎铁皮,紧张地看着男人。男人看到他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用中文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 我是中国人,被诈骗团伙抓来的,逃出来的时候摔下了悬崖。” 陈立冬的声音发颤,眼泪突然掉下来 —— 他终于看到了希望。
男人走过来,检查了他的伤口,眉头皱了起来:“你伤得很重,我是中国边防巡逻队的,在这里执行巡逻任务。我们的营地就在前面 5 公里处,我带你过去。”
跟着巡逻队员走在溪边,陈立冬看着身边熟悉的黄色皮肤、听着熟悉的中文,突然觉得无比安心。左腿的伤口还在疼,胸口的肋骨也隐隐作痛,但他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 他知道,自己终于要走出这片该死的雨林了,终于要回到祖国了。
夕阳西下时,他看到了边防营地的帐篷。帐篷外飘扬的五星红旗,在夕阳的映照下,红得像火。他停下脚步,朝着国旗深深鞠了一躬,眼泪再次掉下来 —— 这面国旗,是他在谷底最绝望的时候,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
巡逻队员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先吃点东西,我们已经联系了盈江县人民医院,救护车明天一早就来。” 陈立冬接过饼干,小口吃着,味道虽然普通,却比他在谷底吃的任何东西都香。他摸了摸胸口的纸条,秀娟的电话号码虽然模糊,却刻在他心里 —— 他知道,等他伤好了,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他回来了。
夜里,躺在营地的帐篷里,盖着温暖的被子,陈立冬终于睡了个安稳觉。梦里,他回到了双水村,母亲在院子里晒麦子,秀娟笑着递给他一碗热水,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得让人不想醒来。
喜欢牛马人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牛马人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