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洞口,仿佛一步从诡异的荧光世界跨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外面裂隙的风声与“哭泣”被骤然隔绝,只剩下洞穴自身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呼吸声,以及水滴从极高处坠落、在深处积水中敲打出空洞回音的单调声响。
应急灯的光芒在浓稠的黑暗中也显得力不从心,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洞穴比预想的更加广阔,穹顶高悬,隐没在灯光无法触及的黑暗中。脚下是湿滑的、布满了某种光滑沉积岩的斜坡,一直向下延伸,通向未知的深处。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一股浓烈的、类似硝石和远古尘埃混合的陈旧气味,并没有预想中那么污浊,反而有种奇异的“洁净”感,只是这洁净中透着死气。
“都跟紧,注意脚下。”岩叔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引起轻微的回响,显得格外凝重。他亲自举着一盏功率稍大的提灯走在最前面,灯光扫过两侧粗糙的岩壁。壁上能看到一些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甚至还有一些早已锈蚀剥落、无法辨认的金属支架和线缆残留,证明这里并非纯粹的自然造物。
队伍沉默地向下行进,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孩子们的啜泣被大人死死捂住,受伤的阿木被用临时担架抬着,红姐紧跟在一旁,不时检查他的状况。
阿雅走在队伍中段,感受着脚下斜坡的倾斜和周围的死寂。与腐菌林那种充满变异生机的危险不同,这里是一种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的荒芜。她体内那股脉冲带来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大脑深处的刺痛似乎在进入这个洞穴后减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行进了大约半个小时,斜坡开始变得平缓,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提灯的光芒无法照到边际,只能隐约看到远处有一些巨大、规则的阴影轮廓,像是某种建筑的遗迹。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地面上开始出现的东西。
骸骨。
不是零散的,而是大量的、堆积如山的骸骨!
这些骨骼大多已经石化,与地面的沉积岩融为一体,分不清是人还是其他生物。它们以一种混乱而绝望的姿态堆积着,有的相互纠缠,有的蜷缩成一团,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经历了无法想象的恐怖。有些骨骼上还残留着破碎的、早已失去光泽的衣物纤维或金属饰品。
这里简直是一个万骨坑!
“这……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忍不住发出惊恐的低语,声音在巨大的空间中颤抖。
岩叔举起提灯,灯光扫过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传说……旧世界末期,很多人为了躲避地上的灾难,逃进了地底……看来,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但他们没能躲过去。这里成了他们的集体坟墓。
队伍被迫在这片骸骨之海中缓慢穿行,脚下不时传来骨骼碎裂的轻微声响,刺激着每个人脆弱的神经。那一直萦绕在洞穴中的、低沉的“哭泣”声,在这里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仿佛就回荡在这些累累白骨之间,诉说着无数年前的绝望与痛苦。
阿雅感到一阵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看着那些堆积的骸骨,仿佛能感受到它们临死前的恐惧与不甘。这种精神层面的压迫感,比面对“净除者”的枪口更加令人窒息。
突然,走在侧翼负责警戒的阿土发出一声低呼:“岩叔!看那边!”
灯光立刻转向他指的方向。在堆积的骸骨边缘,靠近一处岩壁的地方,赫然出现了几具相对“新鲜”的骸骨!它们尚未完全石化,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一些干枯的皮肉和组织,衣物也相对完整—— 那是用粗糙兽皮和破布拼接的装扮,与“掘骨者”和“剥皮者”的风格都不同。
“是……是‘地行者’!”红姐辨认出了那些衣物上的独特标记,声音带着震惊,“他们……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
“地行者”是另一伙传说中活跃在更深层地下的幸存者,据说他们掌握着通往更安全区域的秘密通道,极少与地表势力接触。
连他们都死在了这里?是什么杀死了他们?看骸骨的姿态,似乎也是在极度惊恐中死亡,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
一股更浓的不安笼罩了队伍。这个“哭泣裂隙”之下,似乎隐藏着比“净除者”和变异生物更加诡异、更加无法理解的致命危险。
“加快速度!离开这里!”岩叔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队伍不再顾及脚下的骸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只想尽快离开这片死亡区域。
在穿越这片骸骨之海的过程中,阿雅的目光被岩壁上的一些痕迹吸引了。那并非自然形成,也非旧世界的工业痕迹,而是一些……仿佛用指甲或尖锐石块刻划出来的、杂乱无章的符号和扭曲的人形图案。这些图案充满了痛苦和疯狂的气息,其中反复出现一个类似的标记—— 一个被无数线条穿透、仿佛在尖啸的圆圈。
这个标记,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她来不及细想,队伍已经冲出了骸骨堆积的区域,前方出现了一条相对狭窄、但显然是人工开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岩壁光滑了许多,上面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早已失效的照明灯具的残骸。
岩叔在通道口停下,示意队伍稍作休整,也让几乎崩溃的众人喘口气。
他回头望向那片令人心悸的骸骨之海,独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看来,‘哭泣裂隙’的名字,不是白叫的。”他低声对身边的铁拳和阿土说道,“这里……有东西。某种……能让人在绝望中死去的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了靠在岩壁上、脸色苍白的阿雅。
阿雅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手。
刚才在骸骨海中,当看到那个尖啸圆圈的标记时,她体内那股沉寂的、源自脉冲的灼热感,似乎……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这个地方,和她,和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她尚未理解的、危险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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