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淮北瘟疫横行,十室九空。
铃医陈一手,背着破旧的药箱,步履蹒跚地走在龟裂的田埂上。
他年近花甲,干瘦得像一截枯柴,唯有一双手,稳得可怕,能隔着皮肉摸出病灶所在。
可面对这蔓延的“黑死病”,他那些祖传的方子,也显得苍白无力。
这日黄昏,他行至一个死寂的村落,村口歪斜的木牌上,模糊刻着“枯蝉集”三字。
村里不见人烟,只有乌鸦立在光秃秃的树杈上,发出沙哑的啼叫。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尸臭和一种奇异的、类似陈旧中药混合着腐烂昆虫的甜腥气。
他在村中唯一一座还算完整的祠堂里,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
老者浑身布满紫黑色的溃烂斑块,气若游丝,唯独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他死死抓住陈一手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用尽最后力气嘶哑道:
“先生……救命……后山……‘蜕骨洞’……血……血蝉衣……”
话未说完,老者头一歪,断了气。
陈一手心中震动。“血蝉衣”?
他只在师门残破的秘录中见过这个名字,记载语焉不详,只言是“瘟神蜕壳,活死人,肉白骨,然其性至邪,取之必遭天谴”。
望着满村死寂,想到沿途所见惨状,陈一手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医者父母心,岂能见死不救?
可那天谴……他咬了咬牙,收拾药箱,按照老者模糊指引,趁着夜色摸上了后山。
“蜕骨洞”藏在乱石荆棘深处,洞口狭窄,阴风阵阵。
一踏入洞中,那股甜腥腐烂的气味更加浓烈,几乎令人作呕。
洞壁湿滑,布满黏腻的、暗红色的苔藓。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陈一手看到洞底深处,堆积着厚厚一层干枯的、形态各异的昆虫空壳,大多是蝉蜕,但颜色深暗,近乎黑红。
而在那堆虫壳最上方,赫然有一具人形大小的、半透明的、暗红色的“蝉蜕”!
那“蝉衣”质地非革非纱,薄如蝉翼,却隐隐有血色光华在其中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它保持着一个人蜷缩挣扎的姿态,五官轮廓模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
这就是“血蝉衣”?
陈一手心跳如鼓。
他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将那具人形“血蝉衣”取下,卷起放入药箱。
入手冰凉滑腻,仿佛触摸的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皮肤。
回到临时落脚的破庙,他对着那卷“血蝉衣”犯了难。
秘录只言其效,未载用法。
他尝试刮下少许粉末,混入清水,喂给一只同样染了瘟疫、奄奄一息的野狗。
奇迹发生了。
不过半日,那野狗身上的溃烂竟开始收敛,精神也明显好转。
陈一手又惊又喜,却也更加不安。这药效,太霸道,太诡异。
他不敢轻易用于活人,便先在自身手臂一处小疮口上试了少许粉末。
疮口果然迅速愈合,但愈合处,皮肤下却隐隐透出一丝不正常的暗红,像是皮下的血管变成了暗色。
顾不得许多了!眼看瘟疫区哀鸿遍野,陈一手开始用这“血蝉衣”配药。
他将其研磨成极细的粉末,混合其他草药,制成丹丸。
果然药到病除,垂死的病人服药后,高烧立退,溃烂愈合,如同神迹。
“陈神医”的名声迅速传开,他成了瘟疫区唯一的救星。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奉若神明。
然而,随着治愈的人越来越多,怪事也开始出现。
那些被治愈的人,虽然身体康复,但性情都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
变得沉默寡言,眼神呆滞,畏光,喜食生冷血肉。
他们的皮肤在夜间会隐隐发出微弱的暗红色光泽,体温也比常人偏低。
陈一手自己,也感觉到了异常。
他发现自己对那“血蝉衣”产生了某种依赖,不闻着那股甜腥气,就心神不宁。
夜里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暗红色的、黏腻的茧里,无法呼吸。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上的老人斑颜色加深,变成了紫黑色。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那卷被取用了不少的“血蝉衣”,似乎在……缓慢地生长!
边缘处生出新的、半透明的红色薄膜,试图恢复完整的人形!
他想起秘录中“取之必遭天谴”的警告,心中寒意骤生。
这“血蝉衣”,根本不是药,而是活物!它在借助被治愈者的生机,修复自身!
他想停下,想毁掉那邪物。
可看着那些苦苦哀求的病人,听着外面称颂他“神医”的声音,那救人的执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神医”名号的贪恋,让他无法放手。
这天,一个病情格外严重的壮汉被抬来,浑身溃烂流脓,已现死气。
陈一手犹豫再三,还是加大了“血蝉衣”粉末的剂量。
病人服下后,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的暗红色光芒大盛!
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力大无穷地挣脱了束缚,冲出破庙,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那壮汉的尸体在枯蝉集村口的歪脖子树下被发现。
他浑身干瘪,像是被抽干了精血,而皮肤却变得半透明,底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如同昆虫经络般的纹路正在缓缓蠕动。
恐慌开始蔓延。
而陈一手,也到了强弩之末。他感觉自己身体的生机正在被胸口的药箱快速抽离。
那卷“血蝉衣”几乎已经完全修复,在他药箱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如同饥渴吞咽般的声音。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陈一手挣扎着打开药箱,想做最后了断。
箱盖掀开的瞬间,那具完整的、暗红色的“血蝉衣”如同活物般猛地弹出,紧紧包裹住了他!
陈一手发出凄厉的惨叫,感觉自己的皮肉、骨骼、甚至灵魂,都在被那黏腻冰冷的东西同化、吞噬。
他拼命挣扎,却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
雷光闪过,破庙内亮如白昼。
只见陈一手的身影在暗红色的“蝉衣”中剧烈扭曲、变形,最终,彻底安静下来。
雨停后,人们发现破庙中空无一人,只有陈一身的旧衣衫散落在地,仿佛他的人凭空蒸发了。药箱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而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多了一具崭新的、暗红色的、半透明的人形“蝉蜕”,保持着挣扎痛苦的姿态,五官轮廓,依稀正是陈一手绝望的脸。
后来,有胆大的闯入“蜕骨洞”,发现洞底那堆积如山的虫壳似乎更多了,而在最顶端,那具新出现的、酷似陈一手的“血蝉衣”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具小一号的、正在缓缓成型的暗红色“蝉衣”,看那轮廓,竟像是那个逃跑后死去的壮汉……
瘟疫似乎渐渐平息了。
但枯蝉集及其周边,每到夏夜,总有人会听到若有若无的、如同蝉鸣又似人哀嚎的嘶叫声。
而那些曾被“陈神医”救治过的人,身上那暗红色的印记,终其一生,也未能褪去。
他们常常会在深夜,不自觉地走向后山的方向,眼神空洞,仿佛受到某种召唤。
那“血蝉衣”的传说,以另一种更恐怖的方式,在淮北之地悄悄流传开来。
它并非救赎,而是更替,是披着神医外衣的……蜕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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