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猛地睁开眼，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滚进作战服高领的纤维里，激得皮肤一阵冰凉。掌心残留着照片塑封边缘的触感，和记忆中红寇指尖滚烫的温度形成刺骨的对比。
引擎整备区特有的低频嗡鸣、金属冷却剂的刺鼻气味、还有远处液压扳手“哞哞”的怒吼，粗暴地将他从血与火的刑场幻境拽回冰冷的现实。
他撑起身，指关节按在金属床沿上，用力到发白。琥珀色的瞳孔深处，被强行压下的悲恸如同冰层下的暗涌，却迅速被更沉重的责任和一种被无形锁链束缚的窒息感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机油和旧金属的气息灌入肺腑，带来一种粗粝的清醒。他需要动起来，让身体吞噬掉这无处宣泄的情绪。
换上那身作战服，马克迈出休息室。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滑闭，隔绝了那片承载着太多沉重回忆的私人空间。通往军械整备室的长廊宽敞明亮，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线，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出清晰的回音。
迎面走来几个穿着崭新银蓝镶边制服的上民。看到马克，他们脸上瞬间堆起刻意而热切的笑容，步伐明显加快。
“马克队长！这次行动辛苦了！带回来的物资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啊！”一个梳着油亮背头的男人抢先开口，声音里带着过分的谄媚。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人立刻接话，眼神在马克胸前逡巡，仿佛在寻找那尚未佩戴的城主徽章，“灯塔的未来，可都指望您这样的英雄引领了！”她的恭维油腻得令人不适。
马克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微微颔首，下颌线条绷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分内事。”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脸上停留，径直穿过他们刻意让开的通道，如同穿过一片无足轻重的空气。
那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只有一片沉静的冰湖，映不出丝毫逢迎者谄媚的倒影。城主之位？那沉重的王冠尚未加冕，冰冷的荆棘已缠绕上心脏。
推开军械整备室厚重的合金门，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机油、臭氧、灼热金属和汗水的热浪扑面而来。
巨大的空间里，几架正在检修的重力体如同沉默的钢铁巨人，引擎低吼，液压臂伸缩发出沉闷的“嘶嘶”声。穿着油污工装的技师在支架和零件堆中忙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粗粝而富有生命力的喧嚣。
“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城主大人嘛！”一个洪亮却带着戏谑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瞬间压过了整备室的噪音。
埃隆高大的身影从一个“石锤”重立体敞开的胸甲检修舱里探出半个身子。他那件标志性的皮夹克早就被油污浸透，看不出原色，随意地搭在旁边一台液压升降架上。
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布满陈年的伤疤和新鲜的油污，后腰缠着的厚厚绷带格外刺眼。他脸上沾着几道黑灰，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锐利得像鹰隼。
他单手撑住舱沿，动作带着受伤后的些许凝滞，却依旧利落地跳了下来，沉重的工装靴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随手抓起搭在架子上的脏毛巾，胡乱抹了把脸，朝马克勾了勾粗壮的手指，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旧疤痕如同扭曲的蜈蚣。
“来来来！臭小子！陪老子活动活动筋骨！”埃隆下巴朝整备室角落一块相对开阔、铺着厚实缓冲垫的区域努了努，“当了城主，这身腱子肉可别让文件堆给泡软了！让老子检验检验，你这猎荒者指挥官的拳头，还够不够硬！”语气是惯常的粗豪挑衅，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岁月痕迹的关切和考量。
马克紧绷的神经被这熟悉的叫阵稍稍松动。看着埃隆那身历经风霜的筋肉和微跛却依旧挺直的姿态，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尊敬，是亲近，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没说话，径直走向拳击区，脱下沾着灰尘的作战外袍，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色战术背心，贲张的肌肉线条在惨白灯光下如同雕刻。
“嘿！开盘开盘！”墨城兴奋的叫声立刻响起，他不知从哪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啪地拍在旁边一个空置的工具箱上，“我赌马克队长三回合内放倒埃隆老鬼！”
“放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埃隆教官的拳头你挨过？”艾丽卡立刻跳出来，虽然体型娇小，声音却极具穿透力，她摸出一小包合成巧克力豆压在墨城的饼干旁边，“我加注！撑过五回合！埃隆教官必胜！”
“我也押教官！老当益壮！”一个年轻队员摸出配给的小袋坚果。
“马克队长！干翻埃隆教官更多的人被吸引过来，围在缓冲垫边缘，简陋的“赌注”——营养膏、能量棒、甚至几颗保养配件用的稀有螺丝钉在工具箱盖上迅速堆起一座小山。起哄声、加油声、口哨声瞬间填满了整备室的角落，冲淡了钢铁与机油的冰冷。
马克和埃隆站上缓冲垫中心，四目相对。浓烈的汗味和机油味混合着，弥漫在两人之间。
“小子，别以为当了城主就能飘！”埃隆率先打破沉默，双拳抬起，摆出一个有些变形却依旧凶狠的老式拳架，脚步像跛脚的熊一样灵活地跳动起来，带着伤腰的凝滞感，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压迫力，“让老子看看，你这骨头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硬！”
话音未落，埃隆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拳带着风声，毫无花哨地直捣马克面门！这一拳又快又沉，完全不像个伤员。
马克瞳孔微缩，头部迅捷地向左一闪，埃隆的铁拳擦着他额角的发梢掠过，劲风刮得皮肤生疼。同时，马克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一记精准的刺拳闪电般击向埃隆暴露出的右肋。
“砰！”一声闷响。埃隆闷哼一声，蒲扇般的左手猛地下压，险险格挡住马克的刺拳，强劲的力道让他布满油污的胸膛肌肉一阵起伏。
两人身体瞬间撞在一起，如同两头角力的公牛，粗重的喘息喷在对方脸上。汗水的咸腥、机油的气息、还有埃隆身上那股常年不散的旧伤药味，交织成战场上特有的气息。
“嗬！臭小子，劲儿不小！”埃隆啐了一口，眼中凶光更盛，猛地一个矮身，受伤的腰肢爆发出令人惊讶的韧性，粗壮的左臂如同钢鞭，带着全身旋转的力量狠狠扫向马克的下盘！这是街头斗殴的狠招，完全不顾及规则。
喜欢灵笼：长夜尽头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灵笼：长夜尽头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