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刚过,冥月高悬,当铺内烛火无风自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阴寒与清灵交织的气息。
一道半虚半实、身着玄色冥吏官服、面容清冷如霜的女子身影。
携着一缕缥缈出尘、却带着一丝违和滞涩感的天人气息,悄然出现在当铺中央。
正是司怨殿主簿——幽华,与她身侧那位气息独特的天人玄弋。
“掌柜的,”幽华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眼神却如深潭,暗流汹涌,“吾等前来,典当一段不该有的情愫。”
她典当的,是她与玄弋之间这份跨越神鬼界限、为天地法则所不容的恋慕;
所求的,是彻底斩断此缘,拨乱反正,使两界重归有序。
镜渊之力扫过,我心头剧震。
幽华乃冥府司怨殿主簿,执掌万灵怨念归档,其魂体与冥界法则深度绑定,需绝对冷静无情。
而玄弋,本是九天巡守天人,因百年前一场意外,神魂受创,滞留冥界养伤,其天人清气与冥界阴气本就相克。
两人因一次共同处理“怨灵暴动”事件而相识,在长久的并肩中,竟产生了超越界限的默契与吸引。
然而,他们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次气息交融,都在无声地侵蚀着冥界怨气的稳定性,甚至隐隐扰动天人玄弋的神魂根基!
这段情,于公,扰乱阴阳秩序;于私,亦是饮鸩止渴。
“情非罪,然位有责。”沈晦银眸中月光流转,映照出两人气息纠缠处那不断滋生又不断湮灭的法则裂痕,“纵是两情相悦,然根基相克,强求必遭反噬,累及苍生。”
玄弋面色苍白,天人清气黯淡,他看向幽华,眼中是深沉的痛苦与决绝:“幽华,是我之过,累你触犯天条冥规。此情……当断。”
幽华闭上眼,玄色官袍无风自动,周身冥气翻涌,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断情?
谈何容易!
情丝已深种,岂是言语可说断就断?
“典当情丝,非同小可。”我沉吟道,“强行抽取,恐伤及二位本源,甚至可能留下更深的执念,后患无穷。”
“或许,”织梦娘指尖光点萦绕,轻声道,“可借往生簿之力,为二位构筑一‘黄粱一梦’。于此梦中,历经情缘百态,看尽悲欢离合,直至……心死神悟,自然放下。”
此法凶险,梦境由心生,极易沉溺,但亦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
幽华与玄弋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但凭掌柜施为。”
我们合力,以幽华一缕冥念、玄弋一丝清息为引,辅以沈晦月光定魂,玄夜阴影护持,我以镜渊之力调和阴阳,织梦娘全力施为,将二人神识引入往生簿之力构筑的梦境长河之中。
梦境之中,时光流转——
他们化身凡间书生与绣女,历经贫贱相守,却难敌战火纷飞,生死相隔;
他们成为仙门道侣,携手除魔,却因道心分歧,最终背道而驰;
他们甚至尝试背离各自职责,私奔至无人之境,却发现失去根基的相守,如同无根浮萍,在岁月消磨中渐生怨怼,情爱成枷锁……
百世轮回,千般情劫,皆不得善终。
每一次梦醒,都是更深的疲惫与绝望。
他们亲眼目睹,因他们气息纠缠而在梦境边缘产生的细微时空裂痕,如何演变成吞噬生灵的灾难。
最终,在一世梦境中,他们选择回归本位——幽华肃立司怨殿,玄弋镇守九天门,遥遥相望,以两界安宁为念,职责为重,将那份情愫深埋心底,化作守护苍生的大爱。
梦醒。
幽华与玄弋同时睁开眼,眼中已无激烈的情愫,只剩一片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释然。
那纠缠不清的情丝,在百世梦境的淬炼下,已然化作了更为深沉、更为克制的理解与守护。
“多谢诸位点化。”幽华对着我们深深一揖,玄色官袍恢复肃穆,“吾已明悟。司怨殿方为吾归处,维系阴阳秩序乃吾天命。”
玄弋亦拱手,清气虽弱,却坚定:“玄弋亦知返。伤愈之日,便当归返九天。此段尘缘,封于心,止于行,再不敢逾越。”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有无尽怅然,却再无挣扎。身影渐渐淡去,各归其位。
此后,冥界怨气复归平稳,天人玄弋的神魂也日渐稳固。
司怨殿与九天之间,因这段插曲,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默契。
偶有需协同处理之事,公文往来间,公事公办,却总比以往更为顺畅高效。
或许,这便是他们选择的,最好的“相守”。
往生簿上,关于此事的记录旁,浮现一道冥河与一道天河遥遥相对、中有星桥虚影连接的图案,旁注:
“情生于微,劫成于势。神鬼殊途,非情之罪,乃势不可为。破执非绝情,乃知情之重,更知责之深。以苍生为念,化小爱为大义,方得两全。”
最深的爱,有时不是紧紧相拥,而是遥遥相望,各自安好,共同守护彼此的世界。
喜欢执念当铺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执念当铺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