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坚的心狱得解,当铺又添一桩功德。
这日,轮到我回当铺稍作调息,刚踏入院门,便感受到一股异常灼热、扭曲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位衣着华贵、却面色焦黄、眼神涣散的中年商人,正死死攥着胸口,在胡离不耐烦的注视下,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烧……烧起来了!我心里有团火在烧!”商人名叫朱富贵,声音嘶哑,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我看见他了!那个穷书生!他穿着锦袍,对着我笑!可他明明……明明已经死了三年了!他的铺子……他的生意……现在都是我的!是我的!”
他典当的,是这焚心蚀骨的“妒火”与“幻象”;所求的,是让那“冤魂”永世不得超生,或者……干脆让自己再也看不见那些东西。
镜渊之力扫过,我看到的并非阴灵缠身,而是朱富贵自身那强烈到极致的嫉妒与贪婪的负面情绪。
如同沸腾的油锅,不断蒸腾、扭曲,甚至引动了周遭稀薄的邪气,在他心神失守的间隙,将他的恐惧具象化成了他所畏惧的“书生冤魂”!
那“冤魂”并无真实魂体,只是一团由他自身恶念凝聚、夹杂着零星游魂残片的心魔幻影!
“你心中无鬼,鬼自心生。”我沉声道,“你所见,非书生索命,而是你自身业火所化的魔障。”
朱富贵却状若疯癫,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尖叫:“在那里!他又在笑了!他说要拿回一切!掌柜的,你快施法灭了他!多少钱我都给!”
他越是恐惧嫉妒,那心魔幻影就越是凝实。
甚至开始散发出微弱的阴气,进一步刺激他的神经,形成恶性循环。
“啧,这人没救了,”胡离甩着尾巴,“心都黑透了,魔障自生,外力难除。”
的确,心魔源于本心,若不从根子上化解其执念,即便暂时打散幻影,也会再次滋生。
但看他这般痛苦,若放任不管,恐会心智崩溃,或彻底堕入魔道。
我取来一面“静心镜”,此镜无甚神通,唯能映照本心,让人直面自身。
我将镜子对准朱富贵,喝道:“你看看镜中是谁!”
朱富贵下意识望去,镜中映出的,并非他恐惧的书生冤魂。
而是他自己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狰狞的脸,眼中燃烧着贪婪的火焰,仿佛恶鬼。
他吓得怪叫一声,连连后退。
“魔由心生,亦由心灭。”我催动一丝裁断之力,并非攻击幻影,而是如同冷水般泼向他沸腾的心湖,“你所妒者,并非书生本人,而是你无法接受自己靠不当手段夺来的财富,内心深处始终无法安宁!你怕的,不是鬼,是你自己的影子!”
与此同时,我让苏挽的魂丝轻柔地探入他混乱的意识,编织出短暂的“回溯幻境”,让他重新经历当年如何设计陷害书生、侵吞其家产的场景,但这次,幻境中重点呈现了书生当时的绝望与无助,以及他家破人亡后,老母投井、幼子流落街头的惨状。
朱富贵在幻境中浑身颤抖,冷汗淋漓,他试图辩解,却在那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哑口无言。那心魔幻影随着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闪烁不定,时而狰狞,时而模糊。
“财富若以罪恶为基石,便是筑于流沙之上的宫殿,终将崩塌。”我声音冰冷,“你若真想解脱,不是求我驱鬼,而是散尽不义之财,弥补过错,忏悔罪业。否则,这妒火心魔,将伴你终生,直至将你烧成灰烬!”
朱富贵如遭雷击,瘫软在地,眼中疯狂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惧与茫然。
他看看我,又看看那面静心镜,最终,目光落向虚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内心的丑恶。
他没有再要求典当什么,只是失魂落魄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当铺。
后来听闻,他变卖家产,大半用于补偿书生遗属和慈善,自身则出家为僧,青灯古佛,忏悔余生。
那心魔幻影,自然也随其心念转变而烟消云散。
往生簿上,关于此事的记录旁,浮现一张被火焰缠绕、逐渐映出清晰自画像的铜镜图案,旁注:
“心魔非外物,贪嗔自招来。业火焚五脏,幻影由心生。破妄需直面,忏悔可涤尘。心灯一亮,魔障自消。”
看来,这执念当铺要度的,不仅是鬼魂精怪,更有那沉沦于自身心狱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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