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行李的手突然停住,我抬头看向窗外——后院的方向传来一阵细微但异常的灵力波动。
不是那些暴走的执念物品,也不是战魂或灶王爷的气息,而是一种更为单纯、近乎幼稚的能量。
奇怪...我放下手中的符咒,轻手轻脚地下楼。
穿过厨房时,灶王爷正趴在灶台上打盹,油腻的围裙随着鼾声一起一伏。
我悄悄绕过去,推开通往后院的小门。
月光下的后院静谧而凌乱,杂草丛中散落着各种杂物——破旧的家具、生锈的铁器、还有专门处理妖物垃圾的深坑。
那股异常的灵力就是从垃圾坑附近传来的。
我摸出断尘剪,小心翼翼地靠近。随着距离缩短,灵力波动越来越明显,带着某种...悲伤的韵律。是的,悲伤,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悲伤,像是孩子被夺走心爱玩具时的那种哭泣。
垃圾坑边缘,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月光下游荡。
那是个不足半米高的身影,轮廓像是一只玩具熊,褪色的布料上沾满泥土,一只纽扣眼睛摇摇欲坠。
它没有注意到我的靠近,只是不停地绕着垃圾坑转圈,偶尔发出微弱的、类似呜咽的声音。
我轻声招呼,你是谁?
玩具熊影子猛地僵住,然后缓缓转向我。
尽管只有纽扣眼睛,我却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情感注视。
它张开毛绒手臂,做出一个的姿势,同时发出更加急切的呜咽声。
这不是普通的灵体,而是一个地缚灵——因强烈执念而附着在物品上的灵魂碎片。
通常是人类才会形成地缚灵,物品附灵的情况极为罕见,除非...
我蹲下身,慢慢伸出手:你想告诉我什么?
玩具熊笨拙地向前两步,用毛茸茸的脑袋碰了碰我的指尖。刹那间,一段记忆涌入我的脑海——
细雨蒙蒙的傍晚,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抱着这只玩具熊站在当铺后门。
她脸色苍白,不时咳嗽,被一个焦急的女人(母亲?)半拖半抱着往前走。
小女孩把脸埋在玩具熊的绒毛里哭泣:不要去医院...熊熊陪我...
匆忙中,玩具熊从小女孩怀里滑落,掉进水坑。
女人没有注意到,抱着孩子快步离去。
雨水打湿了玩具熊,它的纽扣眼睛反射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记忆中断,我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蹲在后院的杂草丛中。
玩具熊地缚灵站在面前,期待地着我。
你想回到小主人身边?我问。
它用力点着头,又做出那个的姿势。
我这才注意到它胸前绣着一行已经褪色的小字:小雨的爱熊。
小雨...这应该是小女孩的名字。
最近的医院是两站路外的市儿童医院,如果小女孩因急症被送医,很可能就在那里。
我带你去找她。我对玩具熊说,但你需要先离开这个地方。
玩具熊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转起圈来。
地缚灵就是这样,被束缚在特定的地点无法自主离开。
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小段红绳——专门用来引导灵体的引路绳。
把这个系在脖子上,就能跟我走了。我解释道,但找到小主人后,你必须放下执念去该去的地方,明白吗?
玩具熊毫不犹豫地点头,笨拙地低下毛茸茸的脑袋让我系上红绳。
当绳结系紧的瞬间,它的形体变得清晰了些,至少能看出原本是米黄色的绒毛。
回到当铺,胡离和苏挽已经准备好行装,正在前厅等我。
老板,这是...苏挽好奇地看着跟在我脚边的玩具熊灵体。
临时任务。我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情况,去趟儿童医院再出发,来得及。
胡离皱了皱鼻子(虽然她已经没有嗅觉了):你确定要在这时候多管闲事?沈晦说了子时在老巷等...
不会太久。我坚持道,而且...这种纯粹的执念...
我没有说完,但胡离似乎理解了,因为她没再反对,只是尾巴不耐烦地甩了甩。
市儿童医院灯火通明,即使是深夜也有焦急的家长进进出出。
我们带着玩具熊灵体穿过大厅,直奔呼吸科病房——根据记忆中小女孩的症状,很可能是呼吸道感染。
叫什么名字?值班护士头也不抬地问。
小雨,我说,大概五六岁,一周前因高烧咳嗽入院。
护士翻查记录:三楼312床,但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
我们只是来送个东西。我拿出玩具熊——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只普通的旧玩偶,她丢了这个。
护士的表情柔和下来:啊,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她确实一直在念叨她的熊...好吧,快去快回。
312病房里有四张病床,最靠窗的那张上蜷缩着一个小小身影。
小雨比记忆中更加苍白瘦弱,手腕上插着输液管,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时咳嗽几声。
就是她。我对玩具熊说。
玩具熊灵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红绳发出微弱的红光。
它挣脱我的手(或者说穿过了我的手,毕竟它没有实体),飘向病床,在小女孩枕边轻轻落下。
熊...熊...睡梦中的小雨无意识地呢喃着,小手在枕头边摸索。
玩具熊用毛茸茸的脸颊贴了贴小女孩的手,然后转向我,做了一个的手势。
它的身体开始发光,那种纯净的、温暖的黄色光芒,像是融化的阳光。
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执念已了,它将消散。
但就在这时,小雨突然睁开了眼睛。
熊熊!她惊喜地喊道,声音虽弱却充满活力,你回来啦!
令人惊讶的是,小雨似乎能看到正在发光的灵体。
她伸出双臂,而玩具熊毫不犹豫地投入那个拥抱。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两者接触的瞬间,玩具熊暂时获得了实体——我看到小雨真的抱住了一只有温度的毛绒玩具!
对不起...把你弄丢了...小女孩把脸埋在玩具熊的绒毛里,声音闷闷的,我每天都梦见你...
玩具熊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就像记忆中被抱着时那样。
它的光芒越来越强,照亮了整个病房,但奇怪的是,其他病人和陪护的家长似乎都没注意到这异常的光亮。
要乖...听医生的话...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我惊讶地发现玩具熊竟然开口说话了,我永远爱你...
小雨抬起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你要走了吗?
只是换个方式陪着你。玩具熊的声音越来越轻,闭上眼睛...
小雨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玩具熊最后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彻底化作一团温暖的光点,一部分消散在空气中,另一部分则像被吸引般融入了小雨的胸口。
小女孩立刻沉沉睡去,嘴角上挂着甜甜的微笑。
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脸色也红润了些。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显示,她的心率也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这...苏挽惊讶地飘上前,它治愈了她?
不完全是。我轻声解释,只是消除了她心中的一个郁结。
有时候,心理状态对病情的影响超乎想象。
我们悄悄退出病房,不想惊扰这神奇的一刻。
值班护士看到我们空手而出,挑了挑眉:玩具呢?
已经送到了。我微笑着说,她睡得很好。
回当铺的路上,胡离反常地沉默了很久。
直到看见当铺的招牌,她才突然开口:那个玩具熊...它其实早就没有意识了,对吧?
我看着胡离说道:严格来讲,物品很难产生真正的灵魂。我们看到的只是小女孩强烈情感投射形成的影像,一种纯粹执念的具现化。
但它的爱是真的。苏挽小声说,眼中闪着泪光。
是啊,爱是真的。
我摸了摸胸口的小瓶,里面装着一颗刚刚凝结的透明珠子——玩具熊消散时留下的记忆珠,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这种执念,或许才是最珍贵的典当品。
当铺门口,沈晦已经等在那里。
月光下,他的银白色眼眸扫过我们:解决了?
我拿出记忆珠给他看,意外的收获。
沈晦接过珠子,罕见地露出一丝动容:纯粹的爱之执念...罕见而珍贵。他将珠子还给我,或许在老巷能用上。
胡离和苏挽去拿最后的行李,我则站在当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战魂还在沉睡,灶王爷的鼾声从厨房传来,储藏室的执念物品暂时安静...希望我们回来时,一切还能保持原样。
走吧。沈晦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子时将至。
我回头看了一眼当铺,紧跟上他的步伐。
口袋里,玩具熊的记忆珠散发着温暖的热度,提醒着我当铺存在的真正意义——不是消除执念,而是让它们找到正确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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