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对襄阳的最终绞杀,从一场永不停歇的石雨开始。
石坨子,这个沉默而高效的工兵统领,将他麾下工匠营的潜能压榨到了极致。缴获自荆州军库的、临时赶造粗糙却实用的、甚至拆解房屋梁柱强行组装的……超过四百架各式投石机,如同狰狞的钢铁巨兽,被分作三班,在襄阳的东、南、北三面,构筑起三个死亡抛射阵地。
昼夜,失去了意义。
“嗡——轰!!”
“嗡——轰!!!”
巨石破空的呼啸与砸落城垣的轰鸣,成为了襄阳天地间唯一的主旋律。从黎明到黄昏,从深夜到拂晓,这毁灭的乐章从未停歇。巨大的石弹划破天际,带着死亡的阴影,狠狠砸在襄阳那曾经坚不可摧的城墙之上。
每一次撞击,都地动山摇。厚重的城墙砖石在持续不断的轰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城垛被成片地削平,箭楼被整个轰塌,露出里面扭曲的木架和守军惊恐的残肢。烟尘混合着碎石,如同瘟疫般笼罩着城头,守军们不仅要躲避直击的巨石,还要提防四处迸射的、足以开膛破肚的锋利石片。
而这,仅仅是物理层面的摧残。
石坨子麾下的工匠们,还“匠心独运”地制造出了一种特制的“狼嚎石”。这些石弹并非浑圆,而是被粗糙地凿出孔洞,在空中飞行时,会发出凄厉尖锐、如同万千野狼哀嚎般的恐怖啸音!这声音穿透力极强,无视城墙的阻隔,直接钻入每一个守军的耳膜,钻进他们紧绷的神经,无休无止地折磨着他们的精神。
无法入睡,无法安宁,甚至无法思考。持续的轰鸣与尖啸,让守军的精神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眼神开始呆滞,动作变得迟缓,恐慌如同毒草,在每个人心中疯狂蔓延。城内储备的饮水开始变质,粮食也因仓库被砸毁而损失惨重,饥饿与干渴开始悄然蔓延。
在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中,一抹巍峨的绿色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始终屹立在最危险、破损最严重的城垣地段。
关羽。
他昔日威风凛凛的绿袍,此刻已沾满尘土与暗红的血渍,美髯也不再飘逸,凝结着汗水和灰烬。但他那双丹凤眼,依旧锐利如刀,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亲自扛起沉重的土袋,与普通士卒一同填补被巨石砸出的缺口。碎石磨破了他尊贵的手掌,汗水浸透了他的战袍,他却恍若未觉。偶尔,他会猛地停下,抓起身边的硬弓,搭箭,开弓如满月!
“嗖!”
箭矢如同闪电般射出,精准地越过数百步的距离,将一名在投石机旁大声吆喝督战的狼群军官喉结射穿!那军官捂着喷血的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下。
“嗖!嗖!嗖!”
关羽面无表情,连珠箭发!又是数名狼群军官应声而倒,其中甚至包括一名试图靠近城墙观察破损情况的小校尉。
他的箭术通神,例无虚发!每一次弓弦响动,都必然带走一条狼群的生命。这神乎其技的射术,引得城头守军发出一阵阵压抑的欢呼,暂时驱散了他们心头的些许阴霾。
然而,这悲壮的狙击,在铺天盖地的石雨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他射杀十人,便有百人顶替上来。他射倒一架投石机,便有更多的巨石从其他方向呼啸而来。个人的勇武,在战争的钢铁洪流与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父亲!”关平拖着受伤的臂膀,踉跄着冲到关羽身边,声音带着哭腔,“突围吧!再守下去,全军覆没啊!军师不是让我们……”
“住口!”关羽猛地打断他,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他何尝不想突围?军师密信中的路线——自水门而出,沿汉水南下,穿越荆南入川——他烂熟于心。
……
数日前。
一名身着荆州军普通士卒衣甲,却浑身湿透、面带疲惫与决然的信使,历经九死一生,终于通过一条废弃的水道,潜入了被重重围困的襄阳城,将那份染着水渍、几乎被汗水浸透的密信,亲手交到了关羽手中。
关羽展开密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内容却让他如遭雷击。
庞统身死!大哥危殆!荆州放弃!命他……突围!
“放弃……襄阳……”关羽握着信纸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凤目之中尽是挣扎与痛苦。放弃这座大哥托付的基业?放弃城中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将士?
他走到窗边,望向城外连绵不绝的黑色营寨。军师规划的路线清晰在目,但那重重封锁,又何尝不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桃园结义的情景,闪过大哥刘备殷切的目光。
最终,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决然。
他唤来关平、周仓,沉声道:“传令下去,集中城内所有可用的战船、民船,集结善水士卒,准备……”
他的话没有说完。是准备突围,还是准备与城池共存亡?或许,连他自己在那一刻,也尚未做出最终的决定。但军师的命令,大哥的危局,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然而,狼群没有给他太多权衡的时间。最终,惨烈的攻城战爆发……那条九死一生的水路突围之策,终究未能实施。关羽选择了与襄阳,与他的忠义,共存亡。
……
夜幕再次降临,但石雨的轰鸣与“狼嚎”的尖啸并未停歇,反而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恐怖。关羽拖着疲惫的身躯,巡防到一段刚刚被巨石轰出巨大缺口的城墙。周仓和几名亲卫举着火把,火光映照着他坚毅而憔悴的侧脸。
他看着周围那些虽然面露恐惧,却依旧紧紧握着兵器,跟随在他身边的士卒,一股悲怆与决绝涌上心头。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城外的轰鸣,传入每一个守军的耳中:
“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他顿了顿,凤目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如同誓言,镌刻在冰冷的城墙砖石上: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
“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短短数字,却重若千钧!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浩然之气,伴随着主将这决死的誓言,瞬间驱散了守军心头的部分阴霾,点燃了他们胸中最后的血性!
“愿随君侯死战!”
“死战!死战!”
压抑已久的怒吼,从残存的守军喉咙里迸发出来,虽然嘶哑,却带着撼人心魄的力量!低迷的士气,竟为之一振!
城外,中军了望台上。
韩破军负手而立,遥望着城头那在火光与烟尘中若隐若现的绿色身影,听着那隐约传来的、决绝的呐喊。
他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只有一丝对将死猎物的、近乎欣赏的漠然。
“是条好汉。”他淡淡开口,声音随风飘散。
“可惜,跟错了主子。”
铁雨砺骨!昼夜不休!丹心映城!矢志不降!当物理的毁灭与精神的摧残都无法撼动那抹孤傲的绿色时,这场攻防战的终局,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最原始、最血腥的……城墙搏杀!而那一天,已然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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