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通讯带来的紧张感逐渐平复，但长老那句关于“仙界异动”的提醒，却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默心中漾开了细微而不安的涟漪。不过，眼下更迫在眉睫的，是凡间职场即将到来的变化。
几天后，总监正式找林默谈话。内容与之前透露的并无二致——公司决定成立“运营效率优化小组”，作为跨部门的核心项目组，直接向分管运营的副总裁汇报。总监明确表示，鉴于林默在仓库的出色表现，尤其是他展现出的流程优化能力和创新思维，总部决定将他调回，担任这个新小组的副组长，负责具体方案的调研、设计和推行。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机会。从一个被边缘化的仓库管理员，一跃成为核心项目组的副组长，几乎是连跳数级，薪资和前景都不可同日而语。这是林默在遭遇汇报滑铁卢后，做梦都想要的翻身机会，也是他之前那个失败任务“获得升职机会”的完美实现。
然而，当这个机会真真切切摆在面前时，林默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狂喜，反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犹豫和……不舍。
他坐在总监办公室里，听着总监描绘着项目组的美好蓝图和未来的发展空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郊区仓库那缓慢而宁静的节奏，是李大爷爽朗的笑声和那坛故乡米酒的醇香，是下班后漫长的通勤路上可以放空发呆的时光，更是……回到市区总部后，那必然更加忙碌、充斥着会议、ppt和人际应酬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调回总部，意味着他将重新被卷入那个高速运转的漩涡，加班将成为常态，他能陪伴云瑶的时间将大大减少。想起火锅店里她看着跳舞虾滑时那好奇又专注的眼神，想起她评价“仙界并无火锅”时那微不可察的柔软，想起深夜仓库里那些萦绕不去的萤火光点……一种强烈的念头攫住了他——他不想回到那种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前途”而耗尽所有心力、却可能失去眼前温暖的生活。
“……林默？林默？”总监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怎么样？对这个安排有什么想法吗？我知道仓库那边你也付出了很多心血，但平台不一样，机会难得啊！”
林默看着总监殷切的目光，张了张嘴，那句准备好的“谢谢总监，我一定全力以赴”在喉咙里转了几圈，最终却变成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话：
“总监……谢谢公司和您的信任。只是……我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总监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解：“考虑？林默，你……你没搞错吧？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在仓库……是不是待得太舒服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隐隐的不悦。
林默知道自己的反应在外人看来有多么不可理喻。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却又无法将真正的理由说出口：“总监，我不是那个意思。仓库的工作确实让我学到很多，也……挺习惯的。这个新岗位责任重大，我怕自己能力还不够，想再沉淀一下……”
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总监皱着眉头看了他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行吧，你再好好想想。不过机会不等人，尽快给我答复。”
从总监办公室出来，林默感觉脚步有些沉重。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在职场逻辑里堪称愚蠢，但他内心的天平，已经清晰地倾斜向了另一边。
晚上回到家，林默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云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今日归来，气息沉滞，似有烦忧？”她放下手中的古籍，清冷的眸子看向他。
林默叹了口气，没有隐瞒，把总监的任命和自己犹豫的事情告诉了云瑶。
云瑶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林默说完，她才微微歪了歪头，眼中带着纯粹的疑惑：“凡间之人，不皆渴求‘升职’，‘飞黄腾达’么？此乃良机，为何踌躇？”
林默看着她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中那份在职场中浸染已久的算计和权衡仿佛都被涤荡一空。他走到她面前，很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以前是。但现在……我觉得，开不开心，比飞不飞黄腾达更重要。”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许，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仓库那边，虽然看起来没那么‘高级’，但很自在，也有时间……做点自己想做的事，陪陪……想陪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云瑶身上，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云瑶愣住了。
她看着林默，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同于以往谈及工作时的锐利或疲惫，而是一种近乎坦然的平静和……某种她无法准确形容，却让她的心弦微微颤动的情绪。凡间的“升职”、“前途”，这些她一直不太理解的概念，此刻在林默的取舍之间，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它们并非绝对，是可以为了其他东西而让路的。
而她，似乎就是那个“其他东西”的一部分。
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暖流，悄然在她清冷的心湖深处弥漫开来。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似乎有些微微发烫，心跳也漏跳了一拍。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她有些无措，下意识地想要掩饰。
于是，在林默专注的凝视下，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试图用一个小仙术来转移注意力，或者平复自己那莫名紊乱的气息。她指尖微动，一缕仙力不受控制地逸出，目标是她手边桌子上的一个空水杯。
然而，心神不宁之下，仙力的控制出了点小偏差。
只见那个普通的玻璃水杯，在一阵微弱的白光闪过之后，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变得“更干净”或者“更稳固”，而是……变成了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眼睛红宝石般、耳朵还会微微抖动两下的……水晶小兔子？！
小兔子蹲在桌子上，歪着头，用那双红宝石眼睛“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
林默：“……”
云瑶：“……” 她看着那只明显是仙术失误产物的小兔子，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直蔓延到脖颈。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那只水晶兔子（兔子在她手里还蹬了蹬腿），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窘迫和强装的镇定：
“凡……凡间器物，质量不佳，自行异变罢了！与……与本仙无关！”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默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回想了一下云瑶刚才那明显慌乱害羞的模样，以及她试图用仙术掩饰却弄巧成拙的可爱行为，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只意外诞生的水晶小兔子，似乎比他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昭示了某些东西。
他心中的那点犹豫和烦闷，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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