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抢蛋”事件最终有惊无险。或许是那场面太过离奇，流传出去的视频和描述大多被当成了精心策划的恶作剧或超市的新型营销手段，并未引起如“飞天救人”那般的轩然大波。但林默还是心有余悸，再次严格限制了云瑶的外出，并将超市列为了头号禁地。
日子在提心吊胆中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农历年底。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节日的氛围，小区里挂起了红灯笼，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林默的父母早早就打来电话，叮嘱他年夜饭要吃点好的，别亏待了自己。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絮絮叨叨的关心，林默心里有些发酸。他何尝不想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但看看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再看看家里那位能把厨房变成战场的“神仙”，这个念头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云瑶敏锐地察觉到了林默这几日情绪的低落。她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年味，又看看林默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些打折年货广告时复杂的眼神，隐约猜到这与凡间一个重要的节日有关。
“林默，近日凡间似有庆典？”她难得主动询问道。
林默头也不抬，闷闷地“嗯”了一声：“快过年了。”
“年？”云瑶在仙界也听说过凡间有“过年”的习俗，是辞旧迎新、阖家团圆的日子。“既是佳节，为何汝毫无喜色？可是……‘灵力结晶’不足？”她想起了之前火锅店和超市的经历。
林默叹了口气，没有否认：“年夜饭想吃点好的，可惜……钱包不允许，手艺更不允许。”他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到时候点个外卖凑合一下得了。”
云瑶看着林默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再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给他带来的种种麻烦，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冲动。
绑定物因“灵力结晶”和“庖厨之术”而忧愁，那本仙便在此二事上助他一臂之力！
“年夜饭……交由本仙便可。”云瑶站起身，语气郑重，带着一种“本仙出马，万事搞定”的自信。
林默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你？你做年夜饭？！”他脑海里瞬间闪过那盘“焦炭炒翡翠”和那锅“水泥粥”的惨状，冷汗都下来了，“别！千万别！大过年的，我不想食物中毒进医院！咱们还是点外卖吧，安全第一！”
云瑶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汝岂可小觑本仙？前次乃是初次尝试，未有准备。此次既是重要节庆，本仙定当全力以赴，研习凡间庖厨精粹，做出一桌……呃，‘灵力充沛’之佳肴！”
她说到“灵力充沛”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她想的不仅仅是做出好吃的菜，更想借助仙术，让这顿年夜饭蕴含些许微末的灵气，或许能强身健体，或许能带来好运，也算是对绑定物的一点补偿和……新年祝福？
林默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不听劝阻的样子，知道再反对也是徒劳，反而可能激起她的逆反心理，做出更离谱的事情。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千叮万嘱：“那你……答应我，严格按照菜谱来！不准乱加东西！不准用仙术改变食材形态！更不准搞出什么会发光或者会跳舞的菜！就做普通的家常菜！行不行？”
云瑶想了想，觉得这些要求虽然限制了她的发挥，但并非不能接受，便点了点头：“可。”
于是，在除夕当天，云瑶正式开启了她的“年夜饭专项攻关计划”。
林默战战兢兢地把她要求的食材买回来，又给她下载了几个看起来比较靠谱的家常菜教学视频，然后就像个监工一样，守在厨房门口，心脏随着里面传来的每一声异响而剧烈跳动。
云瑶倒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系着林默那条印着小熊的围裙（虽然与她的仙气质格不入），一手拿着手机看视频，一手拿着锅铲，表情严肃得如同在参悟无上仙法。
“取五花肉，切块，焯水……”她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
只见她手起刀落，那块五花肉瞬间被均匀地分成了大小完全一致的方块，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焯水时，她指尖微动，锅内的水温被她精确控制在沸而不滚的最佳状态。
林默在门口看得心惊胆战，这刀工，这控温……真的没用仙术？他有点怀疑。
接下来是炒糖色。视频里说，要小火慢炒，直到冰糖融化变成枣红色。
云瑶盯着锅里的冰糖和油，眉头微蹙。小火慢炒？太浪费时间了！她指尖悄悄凝聚一丝热力，隔空注入锅底。
下一秒，锅内的冰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变色，几乎在瞬间就达到了完美的枣红色，甚至……颜色有点过于深了，隐隐泛着黑光。
“嗯，火候尚可。”云瑶满意地点点头，将焯好水的五花肉块倒了进去。
“翻炒均匀，加入料酒、生抽、老抽……”她继续按照步骤操作。但在加调料时，她看着那些黑乎乎的酱油，总觉得“灵力”不足。她想起自己袖里乾坤中似乎还有一小瓶仙界带来的、用来点缀仙酿的“七彩琉璃露”，据说有提鲜增香、微弱滋养之效。加一点进去，应该……无伤大雅吧？
她偷偷取出玉瓶，往锅里滴了一小滴。
霎时间，锅内红光一闪！那锅红烧肉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肉块变得晶莹剔透，泛着诱人的光泽，浓郁的香气瞬间爆发出来，充满了整个厨房，甚至飘到了客厅！
林默在门口闻到这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心里也升起一丝期待：难道……她真的成功了？
然而，他的期待很快就被接下来的状况击得粉碎。
做鱼的时候，视频里教的是清蒸。云瑶觉得清蒸太过寡淡，配不上节庆。她想起仙界有一种“活鱼三吃”的术法，可以让鱼在保持鲜活的状态下呈现多种风味。她决定稍作改良，让这条凡间鱼也体验一下。
于是，当林默战战兢兢地把那盘鱼端上桌时，发现那条鱼的鱼头部分散发着清蒸的鲜香，鱼身部分却泛着红烧的酱色，鱼尾部分更是诡异地带着一丝烤焦的痕迹……整条鱼仿佛经历了三种不同的烹饪时空，诡异无比。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鱼的眼睛，偶尔还会转动一下！
“此乃‘时空交错蒸烧鱼’，”云瑶一本正经地介绍，“集三种烹饪技法之大成。”
林默看着那条“活着”的鱼，筷子都不敢伸过去。
包饺子环节更是灾难。云瑶觉得手动擀皮包馅效率太低，她施展了一个低阶的“分形化影术”，想让面团自动分裂、擀平、包馅。结果仙力控制稍有偏差，面团是自动分裂了，也擀平了，但包出来的饺子形状千奇百怪，有三角形的，有五角星的，甚至还有几个包成了小兔子和元宝的形状！而且，那些饺子皮薄得近乎透明，里面的馅料清晰可见，仿佛随时会破掉。
“此乃‘吉祥百态饺’，”云瑶依旧自信，“寓意新年多姿多彩，财源广进。”
林默看着那一盘如同抽象艺术品的饺子，嘴角抽搐。
最后是炒青菜。这次云瑶牢记“不准改变形态”，严格按照步骤：热锅，放油，下蒜末，爆香，放入青菜，翻炒。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直到她准备出锅前，想学着视频里那样“勾个薄芡”，让汤汁更浓郁。她拿出淀粉，加水调匀。
然而，她对“薄芡”的理解似乎出现了偏差。她觉得，既然是“芡”，那就要够“稠”，才能锁住“灵力”。于是，她手腕暗中用力，仙力微吐，那碗水淀粉瞬间变得如同强力胶水一般粘稠！
当她将这碗“强力胶芡”倒入锅中时，悲剧发生了——锅里的青菜瞬间被厚厚的、透明的、如同果冻般的芡汁牢牢包裹、凝固，变成了一坨……绿色的、颤巍巍的、类似于史莱姆的物体！
“此乃……‘水晶翡翠冻’？”云瑶看着自己的“杰作”，语气第一次不那么确定了。
当所有的“菜”都被端上那张小小的折叠桌时，林默看着眼前的“年夜饭”——泛着黑光的红烧肉、三味一体的“活鱼”、形状诡异的透明饺子、以及那坨绿色的“史莱姆”……他沉默了。
这哪里是年夜饭？这分明是克苏鲁的召唤仪式！
“尝尝。”云瑶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默深吸一口气，抱着赴死的心态，夹起一块看起来相对正常的红烧肉，闭上眼睛塞进嘴里。
味道……竟然出乎意料地不错！肉质软烂，入口即化，浓郁的肉香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精神一振的清新气息（七彩琉璃露的功效）。但是……咀嚼了几下后，一股极其霸道、类似于薄荷混合着花椒的诡异麻痹感直冲脑门，让他的舌头和半边脸颊都暂时失去了知觉！
“水……水！”林默捂着嘴，痛苦地找水。
云瑶看着他扭曲的表情，眼中的期待渐渐黯淡下去。她又指了指那条鱼：“此鱼亦不凡，汝可试其不同部位，有不同风味。”
林默看着那条眼睛还在转动的鱼，拼命摇头。
最终，这顿精心准备（？）的年夜饭，除了那碗白米饭，其他的菜肴几乎原封不动。林默默默地泡了两桶方便面，递了一桶给云瑶。
两人坐在沙发上，听着窗外传来的、别人家的欢声笑语和电视里春晚的热闹声音，默默地吃着索然无味的泡面。
云瑶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一直没有说话。她看着桌上那些色彩诡异、形态奇特的“菜肴”，再回想林默刚才那痛苦的表情和现在沉默的样子，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挫败”的情绪。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结果还是这样？
凡间的“庖厨之术”，为何如此之难？
林默看着她那低落的模样，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想骂她，可看着她那副难得一见的、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的表情，又骂不出口。他想安慰她，可看着那桌可怕的“年夜饭”，又实在找不到安慰的理由。
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轻声说：“算了，以后……还是我来吧。或者，咱们就吃外卖，也挺好。”
云瑶没有抬头，只是拿着叉子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窗外，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映亮了整个客厅，也映亮了云瑶那双带着迷茫和不服输的仙眸。
凡间的事，果然没有一件是容易的。
但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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