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倭寇重甲骑兵带来的全新威胁,我深知必须尽快找到克制之法。
每一次,当前线传来急报,说倭寇的小股骑兵又如鬼魅般突破了某处防线,在某个来不及撤离的村庄里烧杀抢掠时,我都觉得心口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刺扎,泛起一阵绵长而尖锐的疼痛。
那痛楚并非汹涌澎湃,却格外清晰、深刻。
眼前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些我未曾亲眼目睹,却无比熟悉的惨状:冲天的火光,百姓绝望的哭喊,在倭刀下倒下的模糊身影,以及……孩童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
每一条逝去的生命,每一次燃起的黑烟,都像是无声的质问与鞭挞。
那些冰冷的战报数字,在我这里,都会化作一张张鲜活而痛苦的面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带着远方飘来的焦糊与血腥味。
营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些天,我每日大部分时间与工匠们一同扎在工坊内,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硝石与草药混合的奇特气味。
都督案头的军报堆积如山,他嘴角新起的火泡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那是焦灼从体内烧出的印记。
校场上,周大锤操练的吼声比往日更加嘶哑暴烈。
南军将士们挥汗如雨,阵列冲杀一次比一次凶猛,仿佛想用这近乎自虐的苦练,硬生生砸开眼前的困局。
沉重的喘息和兵刃破风声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宣泄的憋闷。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清楚,眼前的敌人,不是靠怒火和蛮力就能砸碎的铁疙瘩。
“大锤,”我走进校场,按住他再次举起战锤的手臂,“停下吧。”
他回头,赤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困兽。
“把力气省下来,”我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我们需要的是能撬开那些‘铁乌龟’壳子的巧劲,不是把自己累垮的蛮劲。”
我转向走来的都督,他嘴角的火泡在他紧抿的唇边显得愈发刺痛。
“都督,”我沉声道,“我们得真正看懂他们,找到那身铁甲下唯一的‘缝’。”
中军帐内的灯火再次亮起。这一次,我们抛开了急躁,围在一起,将倭寇骑兵的每一次出击路线、装备细节、甚至马蹄印的深浅都掰开揉碎。
破局的关键,从来不在刀锋更利,而在眼光更毒,心思更巧。
我们需要的,是一场头脑里的风暴,一次针对弱点的精准打击。
我将新绘制的弓弩图纸在案桌上徐徐铺开,墨线勾勒出的,是一种特制的三棱透甲锥。
它以百炼精钢反复锻打而成,箭簇修长如蜂刺,专为咬穿敌人那身锁子甲而生。
“弩臂处加了双层绞盘,”
我指尖点在图样一侧,“虽比旧弩慢上三分,力道却足能翻上一倍。百步之内,倭寇那铁皮壳子,不再是保命符。”
言罢,我将一把连夜赶制出的实物轻轻放在案上。
乌木弩身沉静,而那三棱箭簇却流转着凛冽的幽光,尖端在灯下凝着一点寒星,仿佛渴望着饮血。
“工匠们反复调试了一天一夜,”我补充道,“如今的配重,可确保其飞行轨迹稳定。”
都督伸手接过,未多言语,只是拇指轻轻擦过冰冷的弩身,随即抬手,扣动扳机。
一声短促的锐响,弩箭带着一道肉眼难辨的残影,直接没入他身后五步远的檀木博古架,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箭尾竟已完全消失不见。
都督凝视那箭孔片刻,才缓缓放下弩机,轻啧一声:
“这速度,这劲道……够狠。”
我补充道:“我另外选用了几味药性猛烈的草乌与曼陀罗,熬制成粘稠的汁液,涂抹在透甲锥的箭簇上。
此毒不见血封喉,但一旦侵入伤口,会迅速引发剧痛、麻痹,能让中箭的骑手在数息之内失去战力,甚至惊厥落马。”
还未等众人的反应,我转身从身后又取出一枚沉甸甸的铁蒺藜,将其置于案上。
那铁器生着四根锐利的尖刺,森然指向不同方向。
“此物无论怎样抛洒于地,”我指尖轻点那狰狞的铁刺,“总有一尖朝上,专为伤马腿而设。”
稍作停顿,我又指向营外方向:“我们可在倭寇骑兵惯常的冲锋路径上,布上这些“铁蒺藜”,再暗掘了数道陷马坑,坑底密布削尖的竹刺。”
“破敌的关键在马!”
我迎上众人的目光,声音沉静,“布设这些,只为挫其锋芒,乱其阵型——任他铁甲再厚,冲不起来,便失了骑兵最大的依仗。”
众人纷纷颔首,目光中已燃起新的希望。
我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随即伸手从随身侧袋中取出一包用油纸仔细封好的草药。
“除了硬碰硬的阻拦,还有这个。”
我将药包置于案上,解开系绳,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顿时逸出,“还可将这些特制药剂混入草料,撒在阵前。
此气味于人无妨,却能让战马躁动惊惶,未战先怯。”
稍顿片刻,我又从袋中取出一卷看似寻常、却在网结处嵌着利刃的渔网。
“这是改制的‘绞蹄索’。”
我将其展开,寒光在网隙间流转,“待敌军冲近时,敢死队需看准时机猛然拉起——任他铁甲再厚,马失前蹄,便是待宰的困兽。”
“妙极!”
都督眼中精光迸射,多日来笼罩在眉宇间的阴霾被这一声断喝骤然劈开。
周大锤那粗粝厚重的手掌猛地拍在我肩头,力道沉得让我踉跄半步。
这个向来杀伐决断的汉子,此刻嘴唇翕动数次,最终只从喉间挤出几个沙哑的音节:“先生……真乃高人也!”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精心挑选了一处狭长的谷地作为战场,静待倭寇铁骑的到来。
当那沉闷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铁塔般的骑兵涌入谷口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严阵以待的枪阵,而是扑面而来的、带着奇异气味的药粉,以及脚下不断倒下的战马嘶鸣。
冲锋的势头骤然受阻。紧接着,便是从两侧山崖射来的破甲弩箭。
有倭寇骑兵身中数箭仍试图冲锋,却很快在马上摇晃起来,最终一头栽落。
那一日,山谷中回荡的不再是倭寇胜利的嚎叫,而是战马的哀鸣与铁甲坠地的沉重声响。
周大锤看着眼前景象,狠狠一拳砸在盾牌上,低吼道:“先生,这法子,管用!”
我们终于在这钢铁洪流面前,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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