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云泽那番话给了我勇气,我终于掀帘走进母亲的寝殿。香炉里青烟袅袅,将她的身影笼得有些朦胧。
我端正行礼后轻声道:“女儿不愿嫁与江临舟,想随爹娘回南平。”
母亲执团扇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如细细的银针,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一遍。良久,她才开口:“为了贺楚?”
“是为了女儿自己。”
我抬头迎上她的视线,“孩儿只是想顺着自己心意而行,不愿勉强。”
“傻禾禾,”娘亲摇头时鬓边珠钗轻颤,“你年纪尚浅,怎知世路艰险。”
“贺楚此人心思深沉,我与你爹最是清楚。他此番所作所为,不过是出苦肉计罢了。”
她执起我的手,“他这出苦肉计演得精妙!故意受你爹一掌,又悄然离去——他惯会这般欲擒故纵的手段。你这般单纯,怎是他的对手?”
殿内沉香袅袅,我望着案头的烛火,忽然想起幼时见过的飞蛾。明知前方是灼灼烈焰,仍要振翅扑去——若成长注定要历经劫火,我亦愿做那只扑火的飞蛾。
娘亲见我沉默,以为说动了我,语气愈发温和:“爹娘的眼光不会有错,江临舟这般才华品貌,确是最妥帖的选择。
我轻轻将手从她掌心抽出,“女儿从未将贺楚视作对手。两人之间,何必论输赢?真心相待,又岂能尽是算计?”
娘亲似是被我的执迷不悟彻底惹恼了,素来温婉的她竟霍然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袖风带得叮当作响:“为何你偏偏要这般冥顽不灵!娘岂能明知前面是火坑,还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
她胸口微微起伏,珠钗上的流苏急颤:“今日便把话撂在这——江临舟这桩婚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明日我便让你爹去找六叔赐婚。至于贺楚——”娘的声音陡然转厉,“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怔怔立在原地,望着娘亲因盛怒而泛红的面颊。
从前总觉爹爹是严厉的那个,此刻方知娘亲的温柔里藏着铮铮铁骨——平日里如春水般柔婉,一旦认准了道理,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刚硬。
月光透过纱窗,将我们母女对峙的身影投在粉壁上,似两株在风中相持的竹枝。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漫开淡淡铁锈味,硬生生将涌到眼角的泪意逼了回去。
爹娘的苦心我都明白,他们为我铺的路平坦安稳,在许多人眼里看来是求之不得的福气,可是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执拗地低语:那不是我想要奔赴的山海。
见我如此倔强,娘一挥衣袖,大木、小木应声而入,身影在烛光里显得格外凝重。
“将禾禾送回寝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大木、小木面面相觑,脸庞涨得通红,目光在我与娘亲之间游移。
小木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的缠绳,大木则求助般望向我,喉结上下滚动。
我不愿见他们为难,朝着娘亲缓缓屈膝:“女儿……告退。”
我冲回寝殿,胸中翻涌的愤懑与绝望几乎要将理智吞没。
衣袖狠狠掠过桌案,茶具、笔山、妆奁应声碎裂,飞溅的瓷片在月光下绽开凛冽的寒光。
门外,大木与小木瑟缩着肩膀,垂首屏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待满腔怒火燃尽,我颓然跌坐在湘妃榻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那株梧桐的叶子正一片片被秋风剥落。
咯噔——
忽然,窗棂传来一声轻响。侧目望去,转头对上云泽亮晶晶的眸子,他贴着窗缝朝我使眼色,竖起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以唇形无声相问:“作甚?”
他两指交替摆动,又指向宫外方向——竟是要我逃。
我摇摇头,眼角瞥向门外那两道身影。
我一走了之,大木、小木必受重责!还有霜姨月叔亦难逃牵连。
“四叔已去找六叔商议婚事了。”云泽急得声音发颤,“再不走,你真要穿上嫁衣了!”
我回首望向门外,恰巧捕捉到大木、小木匆匆移开的目光——他们分明早已察觉,却佯装未见。
心下蓦然雪亮——原来这囚笼,从来只困得住甘心被囚的人。
心下了然,我指尖微动,两枚黄玉似的药丸破空而去。
“噗”地绽作两团金雾,在迷蒙香气里,那两个身影缓缓软倒。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小木偷偷朝我吐了吐舌尖。
推开雕花窗棂,夜风裹着寒意涌入。
“所有罪责,我成禾一肩担了!”
身影没入浓夜时,我仿佛听见云泽带着笑意的叹息融进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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