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将废弃采石场嶙峋的石壁染上一层冰冷的金色。陈默潜伏在入口处一块巨石的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与阿鬼约定的汇合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依旧不见人影。焦虑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每一次风声鹤唳，都让他握紧怀中那仅剩几发子弹的黑星。他不敢想象阿鬼遭遇了什么。通联码头那晚的枪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冒险去寻找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特定节奏的石子滚动声，从采石场深处传来。
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陈默精神一振，立刻用同样的节奏回应。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从一堆废弃矿渣后面转了出来。是阿鬼！他比之前更加憔悴，脸上多了几道新鲜的擦伤，左臂用撕碎的布条吊在胸前，显然伤得不轻。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同淬火的钢，坚毅而沉静。
“默哥！”阿鬼看到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尽管这让他因伤痛而微微蹙眉。
“阿鬼！”陈默上前一把扶住他，将他带到巨石后相对安全的角落，“你的手……”
“没事，子弹擦过，骨头没事。”阿鬼摇摇头，语气急促，“默哥，那晚分开后，我甩掉了追兵，但在城外绕圈子的时候，撞上了炳爷手下搜山的人，干掉了两个，受了点伤，躲了几天。”
陈默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吊着的手臂，知道绝不仅仅是“擦过”那么简单。他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铁砣呢？有消息吗？”陈默急切地问。
阿鬼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我试着联系过他留下的几个暗桩，都没反应。他要么藏得太深，要么……”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陈默的心又是一沉。铁砣凶多吉少。
“默哥，你这边怎么样？通联码头……”阿鬼看向陈默，注意到他眉宇间的疲惫和凝重。
陈默深吸一口气，将通联码头的经历，老刀提供的关于“tL”样品和“账本”的信息，以及霞姐最后发来的货车照片，都简要地告诉了阿鬼。
“账本？！”阿鬼听完，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如果能拿到那个，孙明和赵东升背后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但东西在哪，还是不知道。”陈默语气沉重，“只有一张模糊的货车照片，如同大海捞针。而且，现在不止我们在找，孙明想销毁，‘断眉’和他们背后的人也想拿到。我们成了所有人的靶子。”
阿鬼沉默了片刻，用没受伤的右手紧紧攥拳，骨节发白。“默哥，我们不能停。停了，就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对不起你这十年的冤屈，也对不起……嫂子和小辉。”
提到林晚和小辉，陈默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那是他心底最柔软，也是最不敢触碰的角落。她们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霞姐之前承诺的庇护，在如今这复杂的局面下，还能相信吗？
“我们需要帮手，也需要信息。”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单靠我们两个，太难了。”
“老刘头（铁砣表叔）那边，我还不敢完全信任。霞姐……”阿鬼皱了皱眉，“这女人太危险。”
“我知道。”陈默点头，“但她目前是我们唯一能接触到的、拥有一定情报网的人。我们可以有限度地利用她，但不能依赖她。”
他拿出那个老旧的诺基亚，开机。电量不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老刘头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老刘头警惕而沙哑的声音：“谁？”
“刘叔，是我，陈默。”陈默压低声音，“铁砣有消息吗？”
听到是陈默，老刘头似乎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紧张：“没……没有啊！砣子一直没信儿！默哥，你们现在在哪？外面风声紧得很！孙明和炳爷的人像疯狗一样到处找你们！还有一伙生面孔，凶得很！”
“我们暂时安全。”陈默没有透露位置，“刘叔，帮我留意两件事：第一，有没有一辆黑色的、车尾可能有个凹痕的旧厢式货车，大概**年前左右的车型，在鹤州出现过，特别是港区三号码头附近。第二，留意道上关于一个叫‘账本’的东西的风声，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告诉我。”
“账本？”老刘头愣了一下，显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应承下来，“好，好，我留意着。默哥，你们千万小心啊！”
挂断电话，陈默看向阿鬼：“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需要主动出击，但必须谨慎。”
阿鬼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陈默的手机上：“默哥，那个Sd卡……”
陈默会意，再次拿出Sd卡和手机，调出那三张照片。两人头碰着头，在冰冷的巨石阴影下，再次仔细研究起来。阳光移动，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射在粗糙的石壁上，如同两个在绝境中砥砺前行的孤魂。
照片，车牌，字符“wsd234”，箭头符号 “→ hZ - tL 08”……每一个细节都被他们反复咀嚼。
“hZ - tL 08……”阿鬼喃喃念道，“鹤州 - tL 08……‘tL’如果是通联，那‘08’会不会不是日期，而是……仓库编号？或者区域代码？”
陈默心中一动！之前他一直将“08”理解为日期（8号），但如果“tL”指代通联码头，那“08”很可能是指通联码头内的某个具体位置！比如……b区08号？但老刀提到的是07号仓库。
“也许不止一个仓库？”陈默猜测，“或者，‘08’代表别的什么意思？”
线索依旧支离破碎，但两人的重逢，至少让冰冷的绝望中，注入了一丝并肩作战的暖意和力量。他们不再是独自挣扎的孤狼，而是可以互相倚靠、共同面对风雨的兄弟。
“先想办法弄到更详细的通联码头，特别是三号码头过去的仓库布局图和车辆记录。”陈默做出决定，“同时，想办法查那辆货车的下落。老刘头那边是条线，或许……我们还可以从别的渠道试试。”
他脑海中闪过霞姐那张看似无害，却深不可测的脸。与虎谋皮，或许是当下最快，但也最危险的选择。
采石场的风卷起尘土，呼啸而过。两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在荒芜的废墟中，凭借着残存的意志和彼此的信任，重新点燃了复仇的火焰。
前路依旧黑暗，杀机四伏。但这一次，他们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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