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充满了火药味与社畜智慧的远程通讯，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三个小时。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薇薇安那根紧绷的神经上，进行着一场漫长的拔河。
莱恩比她更甚。
一整天都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城堡里来回踱步，身上散发出的焦躁气息，几乎让空气都带上了一丝火星。
就在薇薇安觉得自己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兑换一瓶安眠药剂强行让自己“关机”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划破了书房的沉寂。
“哐当！”
伴随着一阵金属零件散落的脆响，那只蒸汽朋克风格的机械猫头鹰，再一次以一种脸刹的方式，成功降落在了书房的窗台上。
这一次，它似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再试图把自己肥硕的身体挤进来。
只是伸出一只黄铜爪子，将一个用火漆封口的硬质信筒，扔在了窗台内侧，然后扑腾着翅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里，只留下一地狼藉的零件和羽毛。
薇薇安和莱恩对视了一眼。
来了。
最终的审判结果。
薇薇安走上前，捡起那个还带着夜露凉意的信筒。
信筒的封口处，那个由雄狮与齿轮组成的徽记，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光。
薇薇安没有犹豫，直接用指甲划开了火漆。
里面不是信纸，而是一卷处理过，质地坚韧的羊皮纸。
缓缓展开。
上面的字迹，不再是那种客套的打印体，而是用充满了力量感的笔迹，手写而成。
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对她之前提出的三条核心诉求，逐条进行，言简意赅的回复。
【关于俘虏亚瑟的移交请求——批准。】
【关于申请“d级观察保护区”及“赤色机密”协议——批准。】
【关于物资补偿清单——批准，并已完成备货。】
每一条回复的后面，都跟着一个鲜红的，代表着“通过”的印章。
在羊皮纸的末尾，是一行额外标注，用不同笔迹写下的小字。
【会面时间：后日上午九时。】
【会面地点：凡尔赛城堡。】
【我方将派遣非武装联络小组，共计五人，由联络员杰克带队，徒步进入城堡范围。】
薇薇安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份文件读完。
当最后一个字落入眼中时，她感觉自己那根绷了一整天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松了下来。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赢了。
靠着一个俘虏，一本真假难辨的日记，以及她那颗被甲方磨炼得坚韧无比的社畜之心，打赢了这场看起来毫无胜算的仗。
“他们……答应了？”
莱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
“全答应了。”
薇薇安将羊皮纸递给他，自己则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窗户。
混杂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夜风吹了进来，让她那颗因为过度运转而发烫的大脑，稍稍冷却了一些。
莱恩看着那张纸上，每一个清晰的“批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套属于狼人，非黑即白的丛林法则。
在这一刻，被这份充满了人类社会复杂性的“合同”，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们答应得太干脆了。”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这不是一件好事。”
“不，”薇薇安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投向远方那片在夜色中起伏的山峦轮廓。
“这不叫干脆，这叫效率。”
“对他们那种庞大的组织而言，时间，稳定，可控性，远比五十袋水泥要值钱。”
“我们开出的价码，正好在他们能够接受，并且觉得划算的范围之内。”
她转过身，看着莱恩。
“这不是一场关于信任的交谈，莱恩。”
“这是一场交易。”
“而现在，交易达成了。”
莱恩没有再反驳，只是将那张羊皮纸捏得更紧了些。
薇薇安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或许是凡尔赛家族，在一个世纪的沉寂之后，第一次，与人类的官方势力，进行平等的对话。
不再是猎物与猎人的关系。
不再是被审判者与行刑者的关系。
而是一个独立，拥有话语权，虽然弱小，但被承认的势力。
这份迟到了数百年的认可，其分量，远比那些即将到来的水泥和发电机，要沉重得多。
夜色，在窗外变得更加深沉。
新的一天，和那场决定命运的会面，正静静地，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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