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甘露滋润了喉咙，云澈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虚弱，却已能清晰吐出字句。他靠在女官迅速垫高的软枕上，目光逐一扫过阵玄、星衍、慕倾雪三位至尊，最后再次落在慕倾雪清冷绝伦的脸上，那昏迷期间模糊的冰冷触感与尴尬记忆再次浮现，让他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便被更深的感激与凝重取代。
“救命之恩，云澈铭记。”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诚挚。若非联盟倾力救治，他早已在陨魔崖便魂飞魄散。
阵玄至尊上前一步，神识温和地扫过云澈身体，颔首道：“你能醒来，大半靠的是你自身的造化与韧性。源初之光，果然名不虚传。”他话锋一转，神色严肃，“不过，你切不可大意。你如今只是意识苏醒，伤势远未痊愈。”
星衍至尊接口道：“你体内深渊魔气虽已拔除，但寂灭掌印依旧盘踞要害，其内蕴含玛门的大道本源，极难化解，目前仅净化了不足一成。神魂之创愈合约四成，但根基仍有裂痕，需漫长温养。至于修为……”他顿了顿，“你自行感应便知。”
云澈闻言，立刻凝神内视。
丹田之内，混沌本源缓缓旋转，色泽温润，比受伤前似乎更加凝练厚重，这是炼化部分规则碎片与异种能量后的好处。然而，其规模却大幅缩水，流转间能调动的力量，十不存一。境界更是从荒帝初期，跌落回了……生死道君巅峰？甚至比一般的生死道君巅峰还要虚弱几分，只是本质更高。
他尝试调动一丝混沌之力，经脉立刻传来阵阵刺痛与滞涩感，如同生锈的锁链，远不复昔日圆转如意。后背那寂灭掌印处，更是传来隐隐的吞噬与侵蚀之感，提醒着他那潜在的巨大威胁。
实力，百不存一。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涌上心头，但他眼神却并未因此黯淡，反而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芒。实力可以恢复，但只要命还在，只要意识清醒，就有无限可能。
“我明白。”云澈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沮丧，“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万幸。恢复之事，急不得。”
慕倾雪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明白就好。联盟不会无限期庇护一个废人。在你拥有自保之力前，最好安分守己，莫要再招惹是非，徒耗资源。”
她的话语直接甚至有些刻薄，但云澈却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提醒——联盟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他如今状态，便是某些人眼中的“软柿子”。
“倾雪圣君提醒的是。”云澈微微颔首，并未因对方语气而动怒。他目光抬起，看向三人，问出了醒来后最关心的问题：“我昏迷期间，外界局势如何？阿禾与澜海……可有消息？”
阵玄与星衍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凝重。阵玄叹了口气，将云澈昏迷这一年半来，永恒国度边境摩擦加剧、梦璃疑似暗中出手清除异己、以及联盟内部慕枭一系势力膨胀等事情，择要告知。
当听到阿禾与澜海依旧被囚于永恒国度，且太子熵似乎利用她们执行过数次任务，“寂灭魔女”与“深渊妖姬”之名已渐渐传开时，云澈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发白，一股混合着滔天怒火与钻心之痛的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牵动体内伤势，让他脸色又是一白，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冷静！”星衍至尊低喝一声，一股柔和的星辉之力渡入他体内，抚平他激荡的气血，“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你伤上加伤！太子熵此举，意在乱你道心！”
云澈深吸几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眸中的血色缓缓退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寒冷。“我知道。”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杀意，“这笔账，我会亲自跟他算清楚。”
慕倾雪看着他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与决绝，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如今修为跌落，伤势未愈，即便太子熵站在你面前，你待如何？”
云澈抬眸，与她那冰蓝剔透的眸子对视，一字一句道：“实力，可以恢复。伤，可以养。但有些事，必须去做。有些债，必须去讨。现在不行，那就等我能行的时候。”
他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那历经生死磨砺后愈发深邃的眼神，竟让慕倾雪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修为跌落的伤者，而是一柄暂时归鞘、却锋芒内蕴的绝世凶刃，一旦出鞘，必将石破天惊。
她不再多言，只是淡淡移开目光。
阵玄至尊道：“当务之急，是让你尽快恢复一些自保之力。回春神苑灵气充沛，资源供应不会断。但你需立下心神禁制，不得擅自离开此地，以免遭遇不测。待你伤势稳定，修为恢复至伪荒帝层次，再议其他。”
这既是保护，也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云澈心中明了，如今的他，确实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云澈遵命。”他没有任何异议。
就在这时，别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欢呼声。得到允许后，以战狂、凌瑶为首，灵溪、银澈、苏沐等星炬旧部，以及辰、凌战等好友，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将并不宽敞的内室挤得满满当当。
“云澈！你小子总算醒了！”战狂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上前就想给他一拳，看到他苍白虚弱的模样，又硬生生收住，只是用力拍了拍床沿。
“云大哥！”灵溪眼圈瞬间红了，扑到榻边，看着他消瘦的面庞和那几乎全黑的头发，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凌瑶、银澈等人也是眼眶湿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辰依旧是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眼神中的关切显而易见。凌战则是重重松了口气，咧嘴笑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看着这一张张熟悉而关切的面孔，云澈冰冷的心湖终于泛起一丝暖意。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虽然依旧虚弱，却让众人悬了一年半的心，终于彻底落下。
简单的寒暄与关切后，众人也看出了云澈的疲惫与需要静养，并未久留，相继叮嘱一番后，便依依不舍地离去。
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云澈靠在软枕上，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残存的力量与伤势，脑海中思绪飞转。
实力跌落，伤势沉重，强敌环伺，内忧外患……前路看似布满荆棘，困难重重。
但，那又如何？
他既然能从九幽镇魔塔中走出，能从陨魔崖死局中逃生，能从一年半的沉眠中苏醒，那么，恢复实力，扫清障碍，救回挚友，踏平仇敌……这一切，都必将实现！
残躯之下，锋芒渐起。这一次的苏醒，并非终点，而是另一段征途的。
他需要时间，而时间，会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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