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图书馆古籍区。晨光透过玻璃穹顶,形成细碎光斑。
“《淮南子》在第三列第七格,慢慢找你估计得很久。”一道儒雅的男声从凌瑾言侧面传来。
凌瑾言顺着声音看去,来者是一位穿着衬衫马甲,但又不太合群的男子。
在马甲外面,他还套了一件风衣类型的白大褂,不过那张脸难以形容,反正凌瑾言看到时都产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至于第一感觉认为不太合群,因为男子留着长发,不过扎成款式非常随意的低马尾,长度达到后背一半位置。
“昨晚,你一直在跟踪我。”凌瑾言后退半步防止男子做出什么暴动行为“那座工厂亮光虽然不多,但我在那个皮衣男暴血瞬间,捕抓到一丝袖扣反光,和你这枚一模一样。”
来者用食指正了正长方框眼镜“有趣,你的确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龙王不会那么无聊,随便想杀一个普通人。”
男子声音忽然一转“但昨晚你也见识到了,普通人在神血者面前,用智力与计谋,是很难反杀的。”
凌瑾言顿感不妙,紧握已久的拳头从侧面角度猛地砸向男子,但男子似乎早有预谋,同样用右手挥拳袭来,与凌瑾言手腕相撞。
巨大的麻痹感率先传来,然后才是手腕的疼痛,凌瑾言嘴角用细微的角度抽了抽,但身体动作没有暂停,而是迅速弯腰。
然后男子另外一只手从凌瑾言头顶飞过,距离只差零点几厘米。
他没想打我。
刚刚好差这一点点距离,凌瑾言根本不相信这是自己运气好。
就在分神这一瞬间,男子右手忽然加力,迅速离开凌瑾言手腕,然后抓住凌瑾言手掌,将其推到书架上,形成一种“壁咚”的姿势。
“别这么着急,你要是想打,以后我们时间很多。”男子始终保持着儒雅的微笑,甚至说话声音一直都是含笑,前提没有这些打斗动作。
“我叫钱京浩。”顿了顿,但并没有松开手,“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钱京浩眼眸闪过几丝鎏金光芒。
钱京浩的别墅坐落在万科天琴湾,外墙爬满枯萎的紫藤。
凌瑾言注意到门廊右侧第三块地砖有新鲜划痕——那是重物拖拽留下的半月形凹痕,边缘还沾着半片蓝紫色磷粉。
“三天前将实验器材搬回来时留下的。”钱京浩忽然开口,“至于那些磷粉。”
“呵呵,里世界林子太大,林子一大,什么鸟都会有,我就顺手杀了一只鸟而已。”
凌瑾言背后猛地一凉,他实在没想到钱京浩可以把杀人说的那么轻松,但转念一想,自己昨天晚上要杀那个皮衣男时,似乎也没有很多心理准备。
茶室飘雪芽香,檀木棋盘摆着残局。
钱京浩落子,棋盘神奇地变成深振市三维地图,并闪烁着一个红点,红点位置,刚好对应昨晚的废弃工厂。
“你认为你过去的十五年真实吗,或者说,有没有遇到过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钱京浩把玩着黑棋,同时等待凌瑾言落子。
凌瑾言内心一动。
这是在试探我的梦境内容吗。
凌瑾言将白棋落在天元“我遇到你就已经很无法解释。”
但在抬头看向钱京浩时,心脏近乎停跳一瞬间,因为钱京浩手上捧着一本《梦的解析》。
这是在暗示,我已经知道你梦到些什么,不要骗我。
“我无法窥视梦境和记忆,不过对于解梦有一定兴趣。”钱京浩解释道,应该算是解释。
“还有一点我需要纠正一下,虽然你观察力不错,看出那条杂鱼的小动作,但他的桡骨茎突键鞘炎并非职业病,而是长期使用特定武器,比如伯莱塔92F手枪造成的骨骼变形。”钱京浩拿起棋子,思考着该落在哪个位置。
“我不清楚你究竟看上我什么,比我强的人,不计其数。”凌瑾言盯着钱京浩眼眸。
“你知道的东西我大多数都知道,只不过,能在一位神血者攻击下活下来,这可是极为罕见的。”钱京浩含笑道。
“那是因为你。”
“不。”钱京浩举起茶杯,“你知道命运吗,我昨晚会去救你,说明这一切便是早已注定,这样看来,你的命运强的有点可怕啊。”
“合作可以,但要约法三章。”凌瑾言沉声道。
“哦,说来听听。”钱京浩提起一点兴趣。
“情报共享,行动决策权各占一半, 禁止你私下培养武装力量。”凌瑾言根本不想演,直接给出第三条明显针对钱京浩的条约。
“可以。”钱京浩略做思索便答应。
但在下一瞬忽然站起身,钱京浩用力抓住凌瑾言的手腕“你要做好随时付款的准备。”
急促的门铃声打破了僵局。
通过可视对讲屏,钱京浩发现来者是个满脸泪痕的妇人,她怀中的男孩正在抽搐,指缝间不断渗出蓝紫色磷粉——与门廊地砖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苏阿姨,您今天怎么有,哦?他怎么了。”钱京浩打开门,先是准备寒暄,但又迅速做出疑惑的表情。
这一切,全被一旁的凌瑾言收入眼里。
“京浩,小辉今天早上在小区里玩,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你以前解决过类似事情,你快帮我看看吧。”苏阿姨带着哭腔说。
凌瑾言盯着苏阿姨怀里的孩子,大概五六岁,全身抽搐,看样子像是中毒。
有问题,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应该是去报警或者送去医院,但这个苏阿姨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来找钱京浩。
不用脑子想,凌瑾言都能肯定这里面钱京浩肯定瞒着自己什么。
也有另一种可能,这是钱京浩自导自演出来的一出戏,但可能性很低,经过几次交锋,凌瑾言肯定,钱京浩不会策划这么低端的戏。
钱京浩迅速划开男孩衣领,锁骨下方赫然出现一个蠕动的裂缝!
裂缝内并非器官缺失,而是一个悬浮的、发着微光的微型沙漏,里面的沙粒是暗红色的奇异结晶。
凌瑾言感觉,这条裂缝像是一只无瞳之眼,正在盯着自己。
“你先带他回家,我试着解决。”钱京浩嘴角依旧带着儒雅但看不透的微笑。
“这是第七个。”关上门后,钱京浩忽然开口,“暗河那些家伙,对小孩子的身体就那么感兴趣吗,但也不对。”
“暗河?”凌瑾言疑惑的问。
“一个组织,不过你现在最好不要知道的太多,不然可能死的很惨。”钱京浩正了正眼镜。
暮色中的废弃工厂像头蛰伏的巨兽。凌瑾言踩碎半截枯枝,月光从钢筋交错的穹顶漏下来,在钱京浩的白大褂上织出银色网格。
“有干扰。”钱京浩将手从白大褂内伸出来,但语气似乎是早有预料。
“你把那个皮衣男的尸体放到哪里了。”凌瑾言看着空荡荡的地面道。
“不知道,我没处理,反正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肯定会带走,在里世界,尸体的价值可是很高的,哪怕是杂鱼。”钱京浩语气有种拿去喂狗的感觉。
“那你怎么不拿走。”凌瑾言面无表情道。
“我不是小馋猫,什么都吃对身体不好。”钱京浩一本正经的说。
“那我们回到这里跟救那个孩子有什么关联吗。”凌瑾言虽然并不想被钱京浩牵着话题走,但无奈于自己对于里世界知道的实在不多。
钱京浩从怀里掏出一个灯泡“建议你最好闭上眼睛。”
凌瑾言还没反应过来,钱京浩直接暴力拆除灯泡的线路,整个工厂内瞬间充斥着一团白芒。
等灯光消失时,两人脚下地面瞬间变得透明,显现出一个深达二十米的地下空洞。
空洞内,排列着无数玻璃舱体。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昏迷的孩童,他们的胸腔被改造成透明,裸露的心脏上刻着古老的楔形数字。
凌瑾言尝试触碰编号为“7”的舱体投影,手指却穿了过去。男孩睫毛颤动,用口型无声地重复着三个字“哈…曼…特”。
哈曼特,什么意思?
钱京浩忽然伸手,将凌瑾言拉过来,而在凌瑾言离开后的下一瞬间,一张塔罗牌飞来,直直插在舱体上。
两人顺着目光看去,在工厂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穿着燕尾服,画着夸张小丑妆容的男子。
塔罗牌的内容是恶魔牌,牌面上被锁链束缚的男女和山羊头恶魔栩栩如生。
恶魔牌重重嵌入地面,并未吞噬物质,而是爆发出一团硫磺味的浓烟!
浓烟中,一个身形高大、长着扭曲山羊角、皮肤赤红、尾部带刺的实体恶魔咆哮着现身!它挥舞着燃烧的锁链,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钱京浩眼神一凛,朝着凌瑾言低喝“恶魔交给我,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话音未落,钱京浩身上闪过一道绿光,飞速扑向恶魔。
凌瑾言瞬间成为小丑的目标,然后小丑用双手不断射出普通扑克牌,但力道和速度极快,逼迫凌瑾言朝死角跑去。
在小丑看来,对付一个普通人,根本不需要额外使用塔罗牌进行召唤。
凌瑾言一边躲避,一边强迫自己冷静观察。
每次小丑进行攻击前,也就是凭空召唤扑克牌前,他握牌的手指会有一个短暂的、不易察觉的蜷曲动作,同时他腰间那个镶嵌着宝石的华丽塔罗牌盒会微微发光。
塔罗牌盒,如果能从里面拿到一张,哪怕是随便一张都有可能扭转战局。
凌瑾言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让自己手臂被一张扑克牌射中,然后踉跄后退,引得小丑继续追击。
就在小丑准备再次抽牌时,凌瑾言猛地将手中早已抓起的锈铁碎块狠狠砸向小丑的面门!
小丑下意识偏头躲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躲避间隙,凌瑾言如同猎豹般扑出!目标不是小丑本人,而是他腰间的塔罗牌盒!
他精准地伸手探入盒中,指尖触碰到那张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卡牌边缘,不顾牌面可能割伤手指,猛地将它抽了出来。
死神牌。
虽然只有一张,但好过没有。
入手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和无数死亡幻象涌入脑海,凌瑾言几乎握不住它。
另一边,钱京浩将自身半径三米的区域进行时间减速,并且利用「时间之轮」看到恶魔每次攻击的攻击轨道。
但恶魔力量狂暴,锁链带着火焰,对于时间减速的影响并不高。
钱京浩没有急着进攻,一直围绕恶魔身边依靠预判位移进行闪避,寻找恶魔的弱点。
这个小丑的神语并不是召唤塔罗牌的事物,这些塔罗牌是神锻道具,看样子,应该有神话命途的权柄。
小丑见死神牌被夺,而且还是被普通人夺,内心爆发强烈耻辱,于是发出狂暴的发怒声。
他不再理会凌瑾言,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到钱京浩身上。
小丑甩出一张牌。
牌中提着灯笼的老者形象光芒一闪,一个身披灰袍、面容模糊、手持发光提灯的幽影隐者出现在钱京浩侧后方。
它并未直接攻击,但提灯的光芒照射之处,钱京浩操控的时间流变得异常粘稠和晦涩,仿佛陷入了迷雾,极大地干扰了他能力的精准度!
紧接着,另一张牌飞出。
牌面拉车的斯芬克斯活了过来!
伴随着轰隆声,一辆燃烧着灵焰、由两头石像鬼拉着的幽灵战车凭空出现,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朝着被“隐者”光芒笼罩、行动受限的钱京浩猛冲过去!
钱京浩表情依旧淡定,再次将手伸进白大褂内,思考着要不要发动禁锢。
凌瑾言站在主战场远处,冷冷的看着远处的一切。
他握着冰冷的死神牌,在寻找一个合适时机使用。
凌瑾言没有能力对付那三个召唤物,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手上这张死神牌。
但经过小丑的战斗模式后,凌瑾言确定,小丑一直没有使用神语,或许是没有,或许是效果太弱,打不过钱京浩,所以不打算使用神语。
召唤师强大的点,主要在召唤物上,召唤师本身没什么特殊点,虽然小丑扔扑克牌来攻击,被打中确实会受伤,但如果放到钱京浩身上,那种扑克牌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凌瑾言回忆起小丑扔出塔罗牌时会有什么动作。
貌似就是直接扔出去,但召唤应该不是这样。
这些塔罗牌是道具,并不是小丑的能力,所以塔罗牌召唤肯定需要些其他条件,不然召唤物未必会听召唤师的命令。
小丑在扔出去时,貌似会先用塔罗牌划开手指。
划破手指。
凌瑾言忽然想起塔罗牌边缘做的很锋利,在刚才夺取死神牌时,如果不注意,差点就被划破手指。
凌瑾言迅速跑到工厂二楼,然后将死神牌对准上的死神对准小丑背部,而小丑并没有发现这一切,依旧在对付钱京浩。
忽然,一楼区域,以钱京浩为中心迸发出一道红光,将小丑,以及恶魔、隐者和战车全部笼罩在内。
而红光内,只有钱京浩还能继续行动。
然后,钱京浩抬头看向凌瑾言,嘴角那抹笑容带上些其他意思。
凌瑾言将拇指伸到塔罗牌右上方那个角,然后划破,将血液沾在上面。
死神牌剧烈震颤!
牌面上的镰刀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幽暗的乌光。
凌瑾言感觉自己的精神被瞬间抽空,但他咬着牙,稳住自己身形,将死神继续对准小丑。
然后塔罗牌内,披着黑袍、举着银色镰刀的死神露出半个身体,将镰刀勾住小丑。
然后,红光消失,一切恢复正常。
“死神怎么会对准我!”小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不断拉往后面。
“你们会死的,不,你们会生不如死!”小丑在被死神拉入塔罗牌内尖叫着发出最后一句遗言。
恶魔身上的锁链虚影寸寸断裂,身形变得模糊不稳。
幽灵战车在即将撞上钱京浩的瞬间,如同泡影般消散。
隐者的提灯光芒剧烈闪烁,然后彻底熄灭,身影淡去。
钱京浩身边,只剩三张塔罗牌,而凌瑾言身前,凭空冒出十来张塔罗牌。
“真安静啊… 死一样的安静。但这种安静… 你不觉得像一层厚厚的帷幕?把所有声音都吸走了,只留下… 凝固的动作,飞溅的色彩。”钱京浩感叹道。
“帷幕?说的好听,是狙击镜吧,以你的性格,不会做无保险的事情,哪怕我不出手,狙击手也会救你。”凌瑾言冷冷道。
“走吧,剩下的事情,留给那几个家族处理。”钱京浩拾起全部塔罗牌,但不知为何,塔罗牌上的权柄似乎消失了。
凌瑾言独自坐在天台边缘,回想近期遭遇。
本应锁死的天台门后,传来清脆的小皮鞋脚步声。凌瑾言警惕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精致黑色燕尾服,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的右眼漆黑如夜,与凌瑾言一模一样;左眼却如同熔化的黄金,流淌着非人的光芒。
“哥哥,又在俯瞰这座城市啊。”伴随他的出现,整个城市瞬间陷入绝对寂静,车流、风声,一切凝固!
“昨晚我临死之际,跟我说些莫名其妙话的,是你吧。”凌瑾言冷冷道。
不知为何,在男孩出现那一瞬间,凌瑾言脑海便自动出现这个男孩的名字——凌律。
“他们快找到你了。凌律弹指将酒杯化作漫天蓝蝶,猎犬已经嗅到血统的味道,而我们的老朋友...正等着用你的骨骼装点王座呢。”
他突然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不过别担心,在哥哥需要的时候——”
整座城市突然开始崩塌。玻璃幕墙像融化的巧克力般坠落,地缝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凌瑾言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色月光下扭曲成龙形,额角生出嶙峋的骨刺。
“——我会为你把世界,涂成喜欢的颜色。”
狂风骤起时,男孩化作万千鸦羽消散在空中。最后一片黑羽落在凌瑾言掌心,上面用金线绣着拉丁文:Ave caesar, morituri te salutant。
楼下传来晚高峰的喧嚣,仿佛方才的静默从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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