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路上。
几辆军用吉普碾过碎石，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无数名荷枪实弹的大夏军人挤在车厢里。
一位将军肩章上金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死死攥着怀里那束菊花，白色花瓣随着车身摇晃簌簌颤动。
窗外的风吹动他整齐的军装，肃穆的眼神藏有几丝悲伤。
今天，是他老班长牛献国的忌日。
三十年前，大夏边境危机，老班长为扞卫祖国疆土，更是为掩护他们离开，永远的留在了祖国的雪山上……
时到今日，他依稀记得当初班长牺牲前对他们说的话，“兔崽子们，老子可是牛家村的种！俺们牛家村全村几百年都是英雄！没有一个孬蛋！老子给你们垫后，都给老子滚蛋！”
说着，他咧嘴一笑，昔日严厉的目光柔和的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开着车冲向敌军镇压……
“轰！”的一声，红色火花炸出一个大坑，老班长再也没有回来……
“不！班长！！”
他们那时候还是个小兵，撕心裂肺大吼着……
那天，阳光正好，阴雨连绵。
“立正！”
“全体敬礼！”
伴随着悲壮的国歌，鲜红的国旗裹着牛班长英躯，永远留在了祖国边境……
原本他们早该来的，但奇怪的是，老班长的资料被“密封”，自己也是意外找到尘封已久的档案才找到老班长家族地址……
“牛班长，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好像感受到牛班长曾经生活过的故土，所有人齐齐陷入沉默与追忆。
“老班长，当年那个小屁孩来看您了，您的家乡应该很美吧……”
……
牛家村，位于四山环绕之间。
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乌云在头顶翻滚。
村口那片祖坟地前，牛大爷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佝偻着背，像一棵被岁月压弯的老松树。
他穿着那件已经褪色的抗战军服，胸前挂满的勋章在阴云下依然闪烁着微光——
人民英雄勋章、抗战胜利纪念章、边境保卫战荣誉章...
每一枚都承载着鲜血与荣耀。
如果不是想阻挠眼前这帮人，他不会穿。
老一辈的观念告诉他，不能给祖国添麻烦，可是今天不得不这样了……
左手紧紧牵着小力——这个八岁的孩子是村里仅剩的三个活人之一。
也是他们牛家村最后的血脉。
小力仰起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瘦小的身体躲在爷爷身后，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着对面那群人高马大的汉子。
“爷爷，我怕。“
小牛的声音细若蚊蝇。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他懂得比同龄人多得多。
父亲是缉毒警察，牺牲在外国，尸骨无存；叔叔参军，永远留在那片雪山上；婶婶去了一趟市区，发生“车祸”；姑姑被拐走，下落不明……
现在，爷爷好像也要……
不要！
他不想失去爷爷！
呜呜呜……
牛大爷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孙子的头，指节突出的手背上青筋像蚯蚓一样凸起。
“不……不怕，爷爷在……”
“咳咳咳……”
牛爷爷用力咳嗽着，每一下恨不得把肺咳出来。
他很老了，十几岁就跟着村里参加淞沪会战，现在已经接近九十岁。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即将与战友们团聚……
“老东西，我特么是不是给你脸给多了！？不怕死就给老子滚！”
对面，十几个穿着印有“天龙建筑“字样工作服的壮汉站成一排，为首的工头赵铁柱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一老一少。
他身高足有一米九，肌肉虬结的手臂上纹着狰狞的龙纹，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特么的，穿成这吊样玩cosplay吗？哈哈哈！！”
赵铁柱吐出一口烟圈，烟蒂随手弹到一座墓碑上，“这片地我们集团已经买下来了，今天必须推平！”
牛大爷的背挺直了几分，军服上的勋章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手掌颤颤巍巍从缝了几十遍的口袋中掏出来一个小塑料袋，里面零零散散装了很多硬币和皱巴巴的纸币。
“爷爷！”
小力眼泪模糊了，这是爷爷治病的钱，也是他们全村最后一点钱……
牛爷爷摇摇头，每说一个字都要喘一大口气，“娃子们，这……这是钱，真的没有了……别拆，别拆……”
“老头子……我求求你们了……”
牛大爷的膝盖砸在碎石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佝偻的身躯缓缓弯下腰去，布满老茧的双手撑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碎石。
军服上的勋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给你们磕头了……”
鲜血从苍白的皮肤下渗出，染红了地上的碎石。
“爷爷！不要！”
小力哭喊着扑到老人身边，用小手去挡爷爷的额头，“不要磕了......爷爷......呜呜呜……谁来帮帮我们……“
牛大爷颤抖着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
他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擦去孙子脸上的泪水：“不哭......爷爷没事......“
“哈哈哈！”
“笑死我了，这老不死的玩意儿！”
几十个大汉狞笑，有的甚至拿起手机拍下来这一幕，回去搭配一个鬼畜视频，肯定能火！
赵铁柱叼着烟，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直接一脚踢开老人面前装着钱的塑料袋：
“老不死的，就这点钱？连老子一顿饭都不够！“
喷着烟味的唾沫星子溅在老人脸上，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晃荡，“还以为穿身皮就高人一等？显摆的你！艹！”
“知道我们老板是谁吗？呵呵，天龙建筑公司懂不懂？”
“我们有‘正规’文件！别说你特么是个快死的老头子，就是给当官的来我们也不带怕的！”
“不要……不要啊……”
“艹！晦气！”
他一把将老人摁地上。
牛大爷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墓碑基座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爷爷！我和你们拼了！”
小力尖叫着扑上去，被一个壮汉拎小鸡似的甩开，磕倒在地。
“小力！小力！你在哪……”
牛大爷躺在地上，张着嘴巴，颤颤巍巍的手四处摸索着……
赵铁柱转身对身后的大汉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开工！“
推土机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钢铁履带碾过地面，缓缓向烈士墓群推进。
牛大爷挣扎着爬起来，凭借感觉用身体挡在推土机前。
“要推，就先从老头子我身上碾过去！“
老人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决绝，像一个即将赴死的青年。
十几年前，在上沪也有八十万和他一模一样的青年。
而今天，自己要去找他们了，去和当年那帮穿草鞋的老战友团聚……
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孙子……
赵铁柱的脸色阴沉下来，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不知好歹，我特么是不是给你脸给多了！？”
两个壮汉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架起牛大爷，像扔破麻袋一样把他甩到一旁。
老人的拐杖“咔嚓“一声断成两截，象征荣誉的军帽滚落在地，胸前的勋章沾染污渍……
“爷爷！“
小牛扑到老人身边，用小手擦着爷爷脸上的血，“你们这些坏人！为什么要推英雄的坟墓？老师说英雄是保护我们的！“
“呵呵呵……”
赵铁柱蹲下身，捏住小牛的下巴，强迫孩子看着自己狰狞的脸，“小崽子，记住了，这世上没什么英雄，只有钱才是真的。”
他指了指远处正在施工的豪华楼盘，“看到没？那里一套房子能卖几百万，比你们全村人的命都值钱！“
“什么狗屁英雄！还缉毒，还抗战老革命，特么的现在还有几个人知道？！”
推土机的铲斗已经高高举起，对准第一排坟墓。
牛大爷挣扎着爬向墓地，鲜血在身后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住手...求求你们住手……“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依然固执地向前爬着。
就在铲斗即将落下的一刻，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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