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道宗,万仞绝壁环列如戟,终年紫霞不散。方天傲负手立于祖师大殿,玄金衮袍猎猎作响,三百年闭关,终把《归元秘典》推演至前无古人的第十三境——「寂空」。更以心血炼成至宝「混元针匣」,匣藏三千六百根「寂空神针」,发则无声,中则无救,可封窍、锁魂、灭界。今日出关,本当以此器震慑天下,再开归元隐世之门,重续道统。孰料,匣未示人,已先化虹而去,只留一缕幽冷药香,在大殿袅袅不散。
“谁?!谁敢动本尊的东西!”
方天傲一声低喝,虚空寸寸龟裂,殿内三十六盏魂灯尽灭。神识铺天盖地涌出,瞬息万里,终于在剑影宗地界,捕捉到那抹熟悉得令人牙痒的波动。可下一瞬,波动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拭去,干净得连尘埃都不剩。
“好得很!隐世三百年,世间竟忘了我归元刀锋!”他并指如剑,斩落自己一缕鬓发,掷向空中。黑发化乌虹,贯日而去,宗门金钟自鸣九下,闭关的、坐死关的、潜修的长老同时睁眼——钟九鸣,血劫至!半刻钟后,归元山门大开,一艘「墨麟神舟」破云而出,舟腹雕满噬魂纹,所过之处,灵禽哀嚎,山岳蒙霜。方天傲立于船首,眸中倒映着前方云海里那柄「剑形山门」。身后,十八位破虚长老、三百六十名真传,杀意凝成实质,在船尾拖出一条漆黑尾迹。
剑影宗,山门寂寥,副宗主柳无涯正为新收的弟子讲解「御剑化影」的要诀,忽见远天墨舟,像一枚倒悬的棺材,压得整座剑峰咯吱作响。他心头骤沉,却不愿在弟子面前失态,只温声吩咐:“继续练剑,为师去去便回。”柳无涯踏云而起,人未至,声已遥遥传去:“归元道宗远来,柳某有失迎迓,敢问……”“第一声。”方天傲开口,声音不高,却盖过百里风雷。
柳无涯皱眉,心想宗主不在,自己恐怕不是此人对手,欲再问事宜,以防误会,墨舟之上,长老越众而出,齐声喝道:“交出混元针匣,免尔宗血流成河!”
“第二声。”方天傲负手,目光淡漠,像在数一具尸体的心跳。
柳无涯心中火起,却仍压住怒意咬牙切齿说道:“剑影宗自祖师立道,从不行鸡鸣狗盗之事,诸位莫要血口喷人!”心中却暗暗骂道:“八成是宗主之子干的好事,此番宗门怕是不保。”
“第三声。”
方天傲抬手,五指虚握,天地灵气骤然抽空。墨麟神舟腹下,一道暗金阵图张开,「归元灭界阵」轰然运转。下一瞬,三千六百口「斩魂铡」自阵图垂落,每一口皆由陨星寒铁铸成,专破护山大阵。
“剑影宗,灭!”
斩魂铡齐落,如黑瀑倒悬。剑影宗「万剑归宗阵」只撑了三个呼吸,便像琉璃般碎裂。守阵的十二位峰主口喷鲜血,倒卷而回。方天傲一步迈出,缩地成寸,直接出现在副宗主面前,翻掌按下。柳无涯横剑格挡,「无涯」古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寸寸炸碎,其整个人如破麻袋般砸入山门,将广场犁出百丈沟壑。
“搜!寸草不留!”
归元弟子化作黑潮,涌入剑影。所过之处,剑童、仆役、外门、内门,甚至豢养的灵狐白鹤,皆被一刀封喉。十八位长老更以「锁魂钉」贯穿剑影峰主琵琶骨,吊于山门,逼问混元针匣下落。血水顺着石阶蜿蜒,像一条不肯凝固的河。
然而,没有。上至副宗主,下至厨间烧火小厮,无一人识得「混元针匣」四字。方天傲以秘术搜魂,所得只有一片空白,仿佛有人提前将相关记忆一点点剔除。更诡异的是,他留在针匣上的那缕「寂空」神识,被抹除得干净利落,连半点残渣都没给他留下。
“好手段……好手段!”
方天傲怒极反笑,一掌拍碎剑影主峰,万丈峰峦塌成深谷。他俯瞰脚下残垣,声音像九幽刮出的风:“剑影宗弟子听好——今日起,凡持剑影令牌者,皆为我归元猎物。尔等命已不足惜,我要用你们的骨,你们的魂,你们的血,把那个窃贼逼出来!”
他抬手,以指为笔,蘸着尚未干涸的血,在残破山门上写下十六个猩红大字:「窃匣者,十日自首,否则天下剑修,皆随尔陪葬!」字迹如活物,蠕动着渗入石缝,任凭暴雨冲刷,不褪分毫。
三千里外,落星岭内,叶言风抱着一只灰布包裹,在暴雨里狂奔。他不过剑影宗一个外门弟子,资质平平,唯一出奇的,是天生「无漏剑体」——任何剑器到他手里,都会自行收敛锋芒,宛如凡铁。三日前,他于后山溪边洗菜,见水雾深处浮起一缕紫金光,伸手去捞,却只摸到一只比巴掌略长的乌木匣。匣面刻着「混元」二字,像极了他小时候在讲道堂外偷看内门师兄临摹的古篆,便随手塞进怀里。谁料,当夜他就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漆黑虚空里,三千六百根细如牛毛的紫针,绕着他缓缓旋转,针尖直指眉心,发出极轻极轻的颤鸣,像一群无家可归的幽灵。翌日,剑影宗警钟长鸣,归元神舟蔽日而来。叶言风再笨,也知怀里东西烫手。他趁乱溜出山门,一路向南。可无论他逃多远,夜里那群紫针总在梦里徘徊,颤鸣一次比一次急,仿佛催促,又仿佛悲泣。直到今日清晨,他惊醒于山涧,发现木匣自行开启一线,一缕紫气溢出,在空中写就八个字:「血债已成,速往天渊。」字迹一闪而逝,却像烙铁烙在他视网膜上。叶言风不知「天渊」在何处,更不知自己为何会被选中,却明白一件事:若让归元道宗先找到他,剑影宗那些为他断后的师兄、长老,就白死了。
暴雨越下越密,雷声如鼓。他抱紧木匣,继续向前。身后,一道道黑色遁光撕开雨幕,像嗅到血腥的鲨群——归元道宗「猎影司」,已追至百里之内。叶言风抬头,漆黑天幕上,闪电劈开一条银白裂缝,仿佛有人以天为纸,给他指了一条去向未知的路。“天渊……”少年咬紧牙关,把剑影宗袍角撕下,狠狠系在额头,像给自己戴上一道丧布,又像立下一块墓碑。
“师父,各位师叔,若我叶言风今日不死,他日必以窃贼之血,祭尔等亡魂;以归元之骨,奠剑影新碑!”
雷声轰隆,掩盖了他嘶哑的誓言。雨幕里,少年抱匣狂奔,背影渺小,却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剑,正一寸寸,磨掉自己最后的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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