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城，最高议会厅。
死寂。
巨大的全息光幕占据了整个大厅的前方，光幕之上，一段影像正在无声地循环播放。
一片被暗紫色笼罩的废土。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纯白色的光柱，从天而降。
然后，那头被评定为“灾祸级”的，庞大到足以让任何拓荒者军团绝望的怪物“深渊蠕行者”，在一瞬间，被从物质层面彻底抹除。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湮灭。
影像的右下角，一连串代表着能量分析的数值，疯狂地跳动着，最终变成了一片代表着“溢出”和“无法解析”的刺目红色。
“‘幽影’小队携带的便携式高维能量分析仪，在光柱出现的零点零一秒内，核心晶组被瞬间汽化。”
一名站在控制台前的技术主管，干涩地汇报着，他的指尖都在颤抖。
“我们尝试通过‘神眼’轨道站进行远距离光谱分析……失败了。”
“那种能量，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物理模型。它……它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
大厅内，十几位诺亚城最高权力的掌控者，一言不发。
他们的面前，都摆放着“变色龙”传回的，经过加密的最高级别报告。
报告的结尾，只有一个词。
“神罚”。
“神罚……”
激进派的瓦勒里长老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站起身，步履不稳地走到光幕前，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那道纯白色的光柱。
他的呼吸急促，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
“这不是‘神罚’！这是‘神迹’！是启示！是通往更高维度的大门！”
他的喊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
“一个能瞬间抹除‘灾祸级’怪物的力量！我们还在研究什么该死的‘归乡计划’？我们还在恐惧什么‘深渊’？只要得到它，我们就是神！”
“瓦勒里，冷静点！”
一名温和派的长老厉声呵斥，“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不是我们能理解，更不是我们能掌控的力量！”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最原始的恐惧。
“一个藏在死亡盆地的，未知的，拥有这种力量的存在……这比一百头‘深渊蠕行者’还要危险一万倍！它能抹除畸变兽，就能抹除我们！抹除诺亚！”
“懦夫！”瓦勒里猛地回头，斥骂道，“你的脑子里只有恐惧和逃跑！机会就在眼前，一个能让我们摆脱囚笼，成为星球主宰的机会！”
“我提议！立即启动‘天罚’程序！调集所有轨道轰炸平台，对死亡盆地进行饱和式覆盖打击！我们必须在它注意到我们之前，将它彻底毁灭！”温和派长老几乎是咆哮着说完了这句话。
“你敢！”
议会厅瞬间分裂，激烈的争吵爆发。
“肃静。”
马库斯长老抬起了手。
他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动作，整个大厅立刻安静下来。
他没有参与争论，只是静静地看着光幕上的影像，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攻击一个能瞬间摧毁‘灾祸级’怪物的未知存在？”
“你用什么去攻击？你确定我们的‘天罚’，在它面前不是一个笑话吗？”
温和派长老的身体一僵，无力地坐了回去。
马库斯又转向瓦勒里。
“迎接？供奉？瓦勒里，你凭什么认为，神，需要蝼蚁的供奉？”
瓦勒里的狂热也冷却了几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马库斯走回主位，双手交叉，撑在桌面上。
“在讨论是敌是友之前，我们首先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他看向技术主管。
“调出林越离开诺亚城之前，所有与他相关的监控记录。每一帧，都不要放过。”
“是，长老。”
指令下达，诺亚城的主脑AI开始高速运转。
无数的监控画面，如同瀑布般在光幕上流淌。
“目标林越，在底层的活动记录大部分已被抹除，手法非常专业。”
“正在进行深度数据挖掘……”
“找到了！在黑市的一个角落，一个监控探头捕捉到的残影！”
画面定格。
那是一段极其模糊的影像，林越走在前面，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银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反射出一抹微光。
“放大。”
影像被放大到极限，那道身影也变得愈发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一个少女的轮廓。
“继续找！”
更多的画面被翻了出来。
一次拓荒者任务归来时，在停机坪角落一闪而过的背影。
林越进入自己房间时，门缝中一晃而过的银发。
零的黑客技术很高明，她抹除了所有清晰的正面影像，但她无法抹除诺亚城无处不在的，物理层面的监控网络留下的所有痕迹。
看着那些拼凑起来的，模糊不清的影像，整个议会厅再次陷入了死寂。
一个银发的少女。
一个一直跟在林越身边的，神秘的少女。
“变色龙的报告里提到，林越一直在伪装，他只是一个幌子。”
“所以……真正的‘神’，不是那个武器。”
“是她？”
瓦勒里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冲到自己的终端前，快速调出了一份权限等级最高的古老文献。
《旧日禁典》。
文献的材质非金非石，上面记载着前文明纪元流传下来的，关于“源质”和“末日”的只言片语。
瓦勒里快速翻动着，最终停留在了一页插画上。
插画上，描绘着一个无法看清面容的，拥有纯白色长发的神只。
在祂的脚下，是臣服的万千怪物，在祂的身后，是崩塌的世界。
插画旁的注释，是用一种古老的文字写成的。
“当终焉降临，神灾行走于大地。祂是世界的净化者，亦是最后的守望者。”
“神灾……”
瓦勒里低声念着这两个字，他将插画放大，与光幕上那个银发少女的模糊身影进行对比。
“错不了……就是她！传说中的‘神灾级’生命体！她不是人类！她是远古的存在，是行走于人间的神！”
贪婪和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缠绕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一个活生生的，传说中的神明。
得到她，就等于得到了一切。
“找到她。”
马库斯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惜一切代价，控制她。”
“她的价值，远在‘归乡计划’之上。她不是我们进化的钥匙，她本身，就是进化的终点。”
温和派的长老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马库斯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决断，他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贪婪，已经压倒了恐惧。
诺亚城，这台冰冷的战争机器，即将为了一个新的目标，全力运转。
马库斯抬起手，一道指令从他的终端发出。
“即刻起，针对‘方舟’与林越的所有行动方案全部作废。”
“成立最高级别行动单位，代号‘神谕’。”
他的指令，通过加密信道，传达到了诺亚城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个终年被黑暗笼罩的部门。
“启动‘牧羊人’。”
马库斯看着光幕上那个银发少女的轮廓，他的话语，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去，把我们的神……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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