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焦铁与血的气息，在废墟间呼啸穿行。天边那点黑影早已消失，只剩灰黄的云层翻涌如战鼓擂动前的躁动。凌昊站在残骸中央，怀里的陆烬微微发烫，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他低头，声音压得极低，像刀刃贴着喉骨滑过。
陆烬的手指轻轻勾了下他的衣襟，像是怕抓得太紧会疼，又怕松了就再也够不着。他没睁眼，唇色苍白如纸，眉心却因精神海撕裂般的剧痛而微微蹙起。
“……好疼啊，凌昊。”他嗓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金属，尾音却软得不可思议，带着点委屈的颤，“抱紧一点嘛……别让我掉下去……”
凌昊眸色一沉，手臂收紧，将他稳稳托起背在背上。电磁场瞬间激活，地面沙粒炸开，悬浮力场嗡鸣震颤。
“忍着。”他说，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回家。”
远处地平线上，黑烟冲天而起，浓稠如墨蛇盘旋升腾。那不是零星战火，是大规模爆破才有的征兆——整片大地都在为此低吼。
通讯器无声。信号被强干扰屏蔽，手法专业、精准，只可能是正规军出手。
凌昊眼神冷了下来。
这不是袭击，是围剿。
他启动备用频道，雷烈三声提示音后接通。
“一级战备。”凌昊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像寒潮席卷战场，“封锁后勤区、医疗站，所有人清查身份。异动者，原地控制，不得放行。”
“明白！”雷烈立刻回应。
再拨林瑶，几秒后接通。
“敌情。”凌昊问。
“四面合围，制式装备，协同推进。”她的声音冷静如冰，“副官带队，打着希望要塞旗号。主攻北门和东墙，知道你们不在。”
“伤亡？”
“防线未破，弹药消耗过半。”
“铁壁协议。”
“已启动。”
凌昊顿了一瞬：“守住。我们到了。”
挂断前，她迟疑了一下：“队长……他还好吗？”
“活着。”凌昊目光落在肩上那人身上，声音微不可察地缓了半寸，“而且马上就会醒。”
通讯关闭，电磁场再度加速。荒原在脚下拉成一道灰线，风割面如刀。
忽然，陆烬在他背上轻轻咳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他肩头。
“别睡。”凌昊低喝，“撑住。”
陆烬没睁眼，只是小声嘟囔：“……你跑太快，脑袋要炸开了……呜……抱慢一点嘛，我晕……”
凌昊脚步一顿，力场微调，速度稍缓。
“乖。”他冷声道，却罕见地补了一句，“再忍一会儿。”
陆烬哼了声，像只被踩了尾巴又不敢发作的小兽，闷闷地把脸贴在他背上。
凌昊继续疾驰，脑海中已推演完所有可能。
厉北辰不会亲至。他此刻定在实验室里，守着失败的实验体，等着“意识重置”完成。派副官动手，就是为了掐准这个空档——陆烬重伤未归，凌昊脱离指挥链，基地群龙无首。
但他错了。
凌昊回来了。
陆烬也没死。
而且比预估提前了整整十七分钟。
敌军显然没料到这一点。攻势急躁，部署未成闭环。若是厉北辰亲自指挥，绝不会露出南侧这种明显诱攻的破绽。
可陆烬已经不是那个能被复制、被回收的“样本”。
他是能在一瞬间吞噬三十多个变异体能量的存在。
是能以精神海为引，操控光矛贯穿敌阵的杀神。
哪怕现在虚弱得连坐都坐不稳，他也仍是这片战场上最危险的变量。
基地轮廓渐近，火光已在视野中跳动。北门燃烧弹炸出一片赤红，东侧炮台仍在还击，炮口闪光接连不断。
艾米的声音突兀切入通讯：“干扰源定位成功！三号频率跳变器，反向注入病毒，十秒后恢复部分信道！”
“尽快恢复指挥链。”凌昊命令，“我要实时战场数据。”
“正在传输。”
下一瞬，战术目镜亮起。地图浮现，敌军主力位置标红。四面合围，南弱北强，真正突破口在东墙与北门结合部——那里墙体老旧，曾修补两次，结构脆弱。
石头的名字在东墙闪烁，状态“交火中”。林瑶在指挥中心，雷烈位于医疗区入口。
“雷烈。”凌昊下令，“确认内部安全。”
“已完成两轮巡查，无潜入者。”
“保持警戒。”
他提速，距离基地仅剩两公里。空气中硝烟味刺鼻，枪炮声交织成网，警报声持续不断，但节奏有序，系统仍在运转。
艾米再报：“干扰解除百分之七十，主控台上线。防御塔恢复三座，剩余两座需人工重启。”
“后备队去处理。”凌昊道，“优先保障东线火力供应。”
“明白。”
话音未落，陆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一阵抽搐。
凌昊立刻减速：“醒着？”
陆烬没答，却用尽力气环住他的脖子，小小地往他肩窝里缩了缩。
“嗯……听得见……”他声音细弱，带着哭腔似的撒娇，“你说什么我都听得到……就是脑子好疼啊……凌昊，你说句话给我听好不好？不然我会睡过去的……”
凌昊沉默一秒，低声道：“基地被围了。希望要塞的人，副官带队。他们想趁虚而入。”
陆烬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数心跳。
片刻后，他轻声问：“……南边……是不是假的？”
凌昊眼角微扬：“对。你还记得地形。”
“东墙接缝……第三块钢板……”陆烬喘了口气，声音越来越轻，“里面……焊得不好……炸它……让他们进来……”
凌昊瞳孔一缩，随即冷笑浮现。
那是隐蔽的结构性弱点，外观看不出，唯有精通建筑共振原理的精神系能力者才能感知。
他立刻接通林瑶：“东墙接缝第三块钢板，安排定向爆破，引导敌主力进入。”
林瑶沉默一瞬：“你要放他们进来？”
“不然怎么打？”凌昊语气冷峻如铁，“关门打狗。”
林瑶不再多问，直接下令执行。
凌昊再度提速，基地大门已在眼前。守卫士兵识别身份，闸门缓缓开启。
他背着陆烬冲入基地，尘土飞扬。
林瑶迎上来，目光扫过陆烬，神色不变：“北门压力最大，重型装甲车已突破第一道防线。”
“让他们冲。”凌昊冷冷道，“等一半兵力越过防线，炸东墙。”
“石头能撑住？”
“能。”凌昊盯着战场图，“给他加两箱穿甲弹。”
林瑶点头离去。
凌昊抱着陆烬朝指挥中心走去。还未抵达门口，陆烬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力气不大，却固执得不容忽视。
凌昊停下。
陆烬终于睁开眼。
眸光浑浊，却精准锁住他，一字一句，带着疲惫却坚决的撒娇意味：
“别让我……躺下……我想看着你……把他们都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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