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七号洞的木门在林晚秋掌心发烫。
门内传来重物倾倒的闷响，混着周慕云压低的咒骂：那死老头的账本呢？
把墙砸了！陆承宇的战术刀在她腰间硌出红痕，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和十年前在镇医院听到父亲心跳仪器骤停时，频率分毫不差。
退后。陆承宇突然挡在她身前，戴战术手套的手按上锈蚀的门闩。
他的指节因用力泛白，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你别进去。
林晚秋看见他后颈绷紧的肌肉，那是他每次在工地塌方现场指挥救援时的模样——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把生的缝隙留给别人。
门闩地断裂。
呛人的焦糊味裹着尘灰扑面而来。
林晚秋的真实之眼在瞬间激活，视网膜上炸开无数光点：左侧三米处有急促的呼吸声（频率120次\/分，异常），右侧货架后有金属刮擦墙面的震动（振幅0.8mm，像是刀），正前方二十米的墙根下，有纸张被撕扯的脆响——那是盲文账本！
周书记来得挺早。她扬声开口，声线稳得像钉进混凝土的钢筋。
穿藏青西装的男人从阴影里钻出来。
周慕云鬓角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像淬毒的针：林小姐，我劝你现在转身还来得及。他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机，这窑里堆着十吨松脂，我数到三——
林晚秋的真实之眼捕捉到他瞳孔骤缩的瞬间。
松脂燃烧的温度能在三十秒内让空气升温至八百摄氏度，可他右手小指在抖，不是因为紧张，是长期注射麻醉剂的后遗症——阿三说过，冷链车运的不只是死亡证明，还有活体样本。
陆承宇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无人机热成像传回的画面：窑顶通风口有四个人影在移动，是周慕云的保镖；东南侧仓库区有两个热源点，一个是坐着的（右腿金属反光，王教授的义肢），另一个蹲着（身高1.62米，小林）。
三——
你数错了。林晚秋突然笑了，指尖轻轻叩响腰间的战术刀，省厅特勤组已经封了窑口，你带来的保镖里有两个是线人，他们袖口的对讲机频率是138.45，和省厅同步。真实之眼扫过周慕云耳后泛红的血管，那是谎言被拆穿时的应激反应，至于松脂...她指向他脚边的油桶，标号是承安建筑去年淘汰的劣质品，燃点420度，现在窑内温度28度，你打火机的火焰最多120度——
你怎么知道？周慕云的声音裂了道缝。
因为我未婚夫是承安的老板。陆承宇从她身侧跨出，手机屏幕亮起热成像画面，另外，你身后墙缝里的盲文账本，我未婚妻用生日密码就能打开——。
周慕云的脸在阴影里扭曲成青灰色。
他突然反手将打火机砸向油桶，玻璃碎裂的脆响中，松脂油溅在烧红的窑壁上，腾起的火舌瞬间舔上房梁。
陆承宇拽着林晚秋往东南侧跑，火场里的木梁发出垂死的呻吟。
林晚秋的真实之眼在高温下开始刺痛，视网膜上的光点变成猩红的重影，她却仍在捕捉：王教授的呼吸频率降到80次\/分（缺氧），小林的心跳飙到140（恐惧），他们藏在仓库最里间的货架后，货架上堆着标有NoVA7的冷冻箱。
这边！她甩开陆承宇的手，朝火光最浓的方向冲去。
浓烟灌进喉咙，她摸到货架边缘的金属支架，顺着往下摸索——粗糙的扫帚柄抵在掌心，是小林藏样本的地方。
林姐！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王教授哮喘犯了，药在...
在他义肢的膝盖夹层。林晚秋的真实之眼穿透烟雾，看见王教授蜷在地上，左手正摸索着义肢关节，按逆时针转三圈。
金属扣弹开，蓝色吸入器被抛进她掌心。
她半跪着托起王教授的头，药物喷入的瞬间，老人剧烈的咳嗽声里混着哽咽：十年了...终于有人能听见这些孩子的哭声。
样本在扫帚柄里。小林把裹着油布的竹筒塞进她怀里，周慕云要烧的不只是账本，是三十七份克隆体的dNA记录——
房梁地砸下。
林晚秋被陆承宇扑进货架底，燃烧的木块擦着她后颈飞过，焦糊味里混着血腥味。
她摸到他后背的战术服在发烫，扯开一看，布料下是大片红肿的烫伤。
你疯了？她嗓音发颤。
你才疯了。陆承宇扯下自己的防火面罩扣在她头上，省厅的人到了，我去引开火势，你带着他们从通风口出去——
不行！林晚秋死死攥住他手腕，真实之眼里，他的心率飙到160，瞳孔因疼痛收缩成针尖，我能定位安全通道，我们一起...
林晚秋！周慕云的嘶吼穿透火场，你爸用你的命换十年太平，你现在要毁了他的牺牲？他举着枪从火墙后冲来，枪管还在冒烟，那本破账本里记着二十八条人命，你敢拿，就和你爸一样——
住口！林晚秋的真实之眼在暴怒中彻底失控。
她看见周慕云喉结的抖动（说谎），看见他枪膛里只剩两颗子弹（紧张），看见他脚边有块烧裂的砖（可借力）。
她松开陆承宇的手，在火场里旋身，战术刀精准劈向他持枪的手腕。
枪响的瞬间，子弹擦着她耳际飞过，嵌进身后的NoVA7冷冻箱。
你爸的牺牲，是用命给我铺路。她踩着烧裂的砖跃到周慕云面前，刀尖抵住他咽喉，而我要铺的路，是让所有踩着别人骨血往上爬的人，都摔死在这条路上。
警笛声穿透窑顶的浓烟。
特勤组的破拆工具声由远及近，周慕云的枪落地。
林晚秋转身时，看见陆承宇正把王教授和小林推出通风口，晨光顺着他的肩膀淌进来，在他后背的烫伤上镀了层金。
她摸出帆布包里的银锁。
锁芯里的备用电池还在发烫，像父亲当年抱着她时的体温。
她捡起地上的盲文账本，朝陆承宇伸出手，去看看，我爸用命藏的真相，到底有多沉。
陆承宇握住她的手。
火场的热浪里，他们掌心的温度融在一起，像两把交叠的剑，劈开十年的阴云。
窑外，晨光漫过青禾镇的每一片瓦当。
那些被冷链车运走的死亡农户，那些被拓印在砖窑墙上的婴儿脚印，那些藏在疫苗册里的血与泪，终于在这把执剑者的锋芒下，见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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