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素那虚空一握，无声无息。
然而，就在他五指合拢的刹那，以他掌心为中心，前方数十丈范围内的暗河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来自太古洪荒的巨手狠狠攥住！
【太初归墟】！
那不是法术，不是神通，而是法则层面的短暂篡改，是林见素在生死关头，燃烧自我，引动冥河死寂本源，强行撬动的一丝“归墟”真意——万物终结，万法归寂！
“嗡——！”
一种低沉到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嗡鸣响起。被那暗灰色法域笼罩的区域，光线彻底消失，声音被吞噬，连汹涌的暗河水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声。
首当其冲的，是冲在最前面的两名血煞宗弟子和一名玄蛇府黑鳞卫。他们保持着前冲或攻击的姿势，脸上的狰狞与贪婪瞬间凝固。然后，在他们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身上闪耀的护体罡气、手中的法器，甚至是他们惊恐的表情，都如同风化的沙雕，从边缘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毫无灵性的灰色尘埃，融入那片绝对的死寂黑暗之中！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未曾溢出，就这么彻彻底底地……归于虚无！
仿佛他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紧随其后的月无影和墨渊，虽然身处边缘，并未被那绝对的死寂领域完全笼罩，但也感受到了那股无法抗拒的湮灭之力。他们护体魔光与水盾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剧烈闪烁、明灭，体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逝，神魂更是如同被浸入了万载玄冰之中，思维都几乎要被冻结、抹除！
“噗！”
“噗！”
两人几乎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骇与恐惧！这是什么力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金丹境，甚至对元婴境力量的认知范畴！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及的力量！
月无影那件保命的粉色玉佩再次浮现，上面已然布满了裂痕，灵光黯淡到了极点，显然为了抵挡刚才那一丝逸散过来的归墟之力，已然彻底报废。他俊美的脸庞扭曲，再看向林见素那双毫无感情的灰白眸子时，之前所有的贪婪、怨毒都被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所取代。
墨渊同样不好受，他依靠玄蛇血脉对水元的极致掌控和一件龟甲状防御法宝，勉强扛住了侵蚀，但法宝灵性大损，自身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他死死盯着那片缓缓收缩的暗灰色死域，竖瞳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林见素，根本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异数！是怪物！
“走！”
没有任何犹豫，月无影与墨渊几乎是同时嘶吼出声！什么幽冥鬼莲，什么九阴绝脉鼎炉，什么玄阴冥蛇胆，在绝对的生命威胁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怪物！越远越好！
两人再也顾不得风度与形象，燃烧精血，施展出最快的遁术，如同丧家之犬般，疯狂向着暗河来路逃窜，连头都不敢回。剩下的几名血煞宗弟子和黑鳞卫更是魂飞魄散，争先恐后地跟上，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转瞬之间，原本杀气腾腾的追兵，便已作鸟兽散，消失在昏暗的水道尽头。
暗河之中，再次恢复了死寂。
那片被【太初归墟】力量影响过的水域，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虚无感，河水迟迟不敢重新涌入那片空白。
林见素依旧保持着虚空握拳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周身那暗灰色的法域缓缓消退，重新变回灰蓝色，但颜色却比之前深邃了许多。他眼中的灰白色也逐渐褪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丝……茫然。
“噗——”
直到所有敌人消失，林见素才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仿佛夹杂着冰碴的血液，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归墟”之力，所带来的反噬是毁灭性的。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如同被无数把锉刀刮过，丹田内的金丹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微的裂纹，神魂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没有倒下。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依旧安稳的冰棺，感受到苏挽月那平稳的生机，心中稍安。
他不敢在此久留。方才的动静太大，那诡异的归墟之力波动，极有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存在，比如……那具古尸！
他强忍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运转起仅存的一丝太初冰寂煞元，甚至开始被动吸收周围冥煞之气来补充消耗（此刻他的身体似乎对这种死寂能量有了更强的亲和力），背负冰棺，踉跄着，继续向着暗河更深处、更偏僻的支流遁去。
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疗伤，并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他遁出了极远的距离，直到找到一处位于地下岩层深处、完全被厚重岩石包裹、没有任何水道相连的干燥洞穴，才彻底停了下来。
布下几个简单的隐匿和预警禁制后，林见素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
他内视己身，情况糟糕到了极点。金丹受损，经脉多处碎裂，神魂萎靡，更麻烦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似乎被永久性地损耗了一部分，寿元可能都受到了影响。而且，体内那股新生的、更加深沉霸道的寂灭之力，虽然击退了强敌，却也像一匹未被完全驯服的野马，在他的经脉内横冲直撞，带来持续的破坏与痛苦。
“这就是……强行触碰‘归墟’的代价么……”林见素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但他并不后悔，若非如此，此刻他和苏挽月都已身死道消。
他尝试运转《无始轮回诀》，发现功法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对冥煞之气的吸收转化效率更高，但那种“向死而生”的意境也更加极端，仿佛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稍有不慎，就可能彻底滑向永恒的寂灭。
就在他艰难地引导着那丝新生的霸道煞元，试图修复受损经脉时，背后冰棺，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裂般的“咔嚓”声。
林见素心神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冰棺表面，那些由他煞元凝聚的封印符文，正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褪去。棺盖之内，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混沌初开意韵的冰寒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了。
苏挽月那长长的、沾染着冰霜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在那片氤氲的寒气中，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依旧清澈如秋水，却不再是纯粹的冰寒，眼底深处，仿佛有星云生灭，混沌流转，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这片天地本源更加亲近的幽深气质。
她的目光，穿越逐渐消散的寒气，落在了瘫坐在地、浑身染血、气息萎靡却眼神关切地望着她的林见素身上。
四目相对。
劫后余生，恍如隔世。
（第八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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