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村口的老槐树,沈微澜站在坡上,看着底下几缕炊烟懒洋洋地升起来。
谢云峥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人还不多。”
“病好了,心还没好。”她轻声说,“他们怕再出事。”
他没接话,只是把手里的斗篷递给她。风吹得有点凉,她接过披上,布料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
春棠从村道那头快步走来,手里拿着账本:“昨儿开的那块田,有三家愿意下种了。我按您说的,白给粮种,收成全归他们。”
“有人信,就有希望。”沈微澜点点头,“把账本摊在祠堂门口,谁想看都能翻。”
夏蝉提着剑从岗哨回来,靴子沾着露水:“北边两个村派人来了,说是孩子咳嗽不止,问咱们有没有药方。”
秋蘅正蹲在医棚前晾药草,闻言抬头:“不是瘟疫,是风寒余症。我拟个方子,加点陈皮和姜丝,煮水喝就行。”
冬珞坐在小凳上画图,笔尖不停:“三村之间要通路。现在走一趟得绕两个山头,耽误时辰。”
沈微澜走过去看她纸上画的路线:“把这条路拓宽些,能过牛车。等田里忙完,组织人修。”
春棠忽然笑了一声:“您还记得三个月前吗?村里连米缸都是空的,现在倒想着修路了。”
“那时候是活命。”沈微澜望着远处刚翻过的土,“现在是要活得有个人样。”
当天下午,沈微澜亲自带人去了示范田。
她没穿绣鞋,换了双粗布履,袖子挽到肘上,锄头一落,土就翻起一层。
几个村民远远站着看,有个老汉嘀咕:“侯府出身的小姐,真肯下地?”
“你没见她在矿道里摸黑走了一夜?”旁边媳妇瞪他,“人家琴都能当机关使,锄头算啥。”
终于有个年轻后生咬牙扛着锄头走过来:“沈姑娘,我跟你干。”
第二日,来了五个。
第三日,十几人。
秋蘅带着几个识字的妇人教认药材,夏蝉守在边上,一边擦剑一边听她们念:“苍术、防风、甘草……这三种熬水,挂在门上驱邪气。”
“不是驱邪。”秋蘅纠正,“是防病。”
“一样一样。”那媳妇摆手,“反正比拜菩萨灵。”
春棠把每日用工记在册子上,晚上算完账,吹灯前说了句:“今天收了七担谷,全是新打的。留够种子,剩下的明早分下去。”
冬珞在墙上钉了块木板,画了个大格子,标着各村人数、存粮、用药量。
“每天更新。”她说,“谁缺什么,一眼就能看见。”
第五日清晨,沈微澜又被窗外声音吵醒。
不是咳嗽,也不是哭嚎,是笑声。
她推开窗,看见几个小孩在溪边追鸭子,一个摔进浅水坑,浑身湿透还咧嘴笑。
老人坐在檐下搓草绳,旁边竹匾里晒着切好的黄芪片。
谢云峥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你当初说‘救的是活路’,我以为是句狠话。”
“不是狠。”她转身去拿外衣,“是实话。”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京里来了信,说要召你回去叙功。”
她系腰带的手丝毫未停,淡淡回应:“我不去。”
他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你不在意朝廷怎么看你?”
她停下手中动作,目光坚定:“我在意这些人能不能吃饱。”
她拿起伞:“走吧,今天要去东村看新井。”
路上遇到一对夫妻抬粪肥下田,见了她点头哈腰:“沈姑娘,我们家娃退烧了,明天也来干活。”
“别叫姑娘。”她说,“叫我蘅芜就行。”
那女人愣住,眼圈忽然红了:“您……真把我们当自家人?”
“不然呢?”她撑开伞,“一块地,一起种;一口井,一起喝。还能分得清谁高谁低?”
进了东村,秋蘅已经在给人诊脉。
一个瘦弱的女人拉着她的手不放:“大夫,我男人睡了四十天,真能醒?”
“醒了也不能猛吃。”秋蘅抽出手,往药包里掏丸药,“先喝粥,一天三次,我盯着。”
夏蝉靠在墙边,嘴里叼了根草茎:“你们村昨晚偷牛的事,查清楚了。是外村流民干的,人已经押去官府。”
村民围上来道谢,七嘴八舌。
冬珞趁机拿出图纸:“这条渠要是挖通,你们的地能多浇两亩。谁愿出工?记工分,将来换粮。”
立刻有人应声。
回程时天已擦黑,沈微澜走得慢了些。
脚底磨出了泡,每走一步都硌得疼。她没吭声,只把伞换到左手,右手扶了下腰。
谢云峥走在她侧后,忽然说:“你从前写字,墨都要研三遍才肯落笔。现在满手泥,连簪子都歪了。”
她低头看自己指甲缝里的土:“那会儿写的是诗。现在做的事,比诗有用。”
他沉默一会儿:“可你终究是个女子,何必扛这么多?”
“谁规定女子就不能扛?”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见过春棠算账吗?一笔错都不许有。冬珞夜里画图,眼睛都红了也不歇。夏蝉守夜三天不合眼,就为让人睡个安稳觉。秋蘅亲手喂病人喝药,不怕脏不怕臭。”
她顿了顿:“她们不是我的丫鬟,是我的兄弟姐妹。我能站这儿,是因为她们在背后撑着我。”
谢云峥张了张嘴,最终只道:“你说得对。”
第二天,三村联合议事会在祠堂召开。
沈微澜站在台前,身后挂着一张大图,是冬珞画的“疫后重建图”。
“从今天起,三个村共用粮仓,轮流值守。”她说,“药方公开张贴,谁都可以抄。孩子要读书,我请先生来教。”
底下有人问:“万一以后又来灾呢?”
“那就再治。”她答得干脆,“只要人心不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春棠站起来补充:“每一笔支出都公示,每月初一开大会,大家质询。”
散会后,几个老人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我们活了一辈子,头回觉得,日子是有盼头的。”
傍晚,沈微澜独自走到新开的田埂上。
稻苗刚冒尖,绿油油一片。风一吹,轻轻晃。
谢云峥走来,站她身边:“你要在这儿待多久?”
她看着田里一只青蛙跳进水沟:“等到没人再饿着肚子睡觉。”
他点点头:“那我也留下。”
她侧头看他一眼:“你不回京领赏了?”
“赏不赏的,不重要。”他说,“我倒是头回明白,什么叫‘为民’。”
她笑了笑,没说话。
远处传来孩童背书的声音,断断续续:“……天地仁,万物生……”
夏蝉从坡上跑下来,手里挥着一封信:“西村送来消息!他们照着方子制药,十个人里九个好了!”
春棠跟在后面,喘着气:“还有两个村想加入咱们的网,问要不要派代表来学?”
秋蘅抱着药箱走来:“我今晚就得走,南村有个产妇难产,得马上去。”
冬珞拿着笔,在图上又添了几条线:“我把巡视频次调成每日两次,安全组轮值表也排好了。”
沈微澜看着他们一个个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有汗,眼里有光。
她深吸一口气:“那就继续干。下一个村,下一个县,咱们一个一个救过来。”
谢云峥忽然开口:“你说,咱们这么做,真的能改变得了什么吗?”
她望向远方,声音很轻,却坚定有力:
“哪怕只能让一个人少受点苦,也值得。”
喜欢夫人和离后,四大丫鬟跪迎回归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夫人和离后,四大丫鬟跪迎回归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