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彻底没话了。
他发现跟自家妹妹讲道理，纯属自讨苦吃。
他索性埋头，恶狠狠地撕咬着手里的夹馍，用疯狂的咀嚼来掩饰内心的溃败。
兄妹俩就这么僵持着，诡异的沉默笼罩了城头。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天边滚来，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
苏哲脚下的城墙在细微地颤抖。
紧接着，一幕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的景象，出现了。
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无尽迷雾，竟活了过来。
黑色的雾气剧烈翻涌，不再是之前那种缓慢的蠕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向着来时的方向倒卷而回！
退潮的速度，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一秒，百米。
十秒，千米。
仅仅几次呼吸的时间，那片原本紧贴着城墙的死亡绝境，竟硬生生向后撕开了一片广阔的真空地带。
被迷雾侵蚀了千百年的大地裸露出来，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黑色。
“——敌袭！全体戒备！”
凄厉的警报声撕裂夜空，将所有人从那神迹般的震撼中拽回现实。
喀玉什边防连的战士们，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在行动。
刚刚松弛的神经再度绷紧，重伤员被拖入掩体，能站立的士兵则抄起武器冲上城头，枪口与炮口死死对准那片仍在咆哮退散的黑雾。
惊骇与茫然，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种规模的异变，已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苏哲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喉咙发出干涩的声响。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异样的光。
他下意识抬头。
西方的天穹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道炽热的流光。
它们撕裂了昏暗的云层，在暗红色的天幕上留下几道燃烧的轨迹，每一道都散发着凡人无法直视的神辉。
那是什么？
流星？还是某种新型导弹？
苏哲的视野猛地聚焦。
他看清了，在那其中一道流光里，有一个……很奇怪的轮廓。
他使劲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花了，可那轮廓却越来越清晰。
他不受控制地扭过头，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恍惚。
“妹。”
〔我是不是疯了……〕
“我好像……看到一头猪在天上飞？”
苏元：“……”
……
公格尔峰。
作为新兵考核的最后一站，此地海拔极高，终年积雪。
百里胖胖裹着厚重的军大衣，缩在一个临时岗哨里，搓着手哈着白气。
按计划，其他人将陆续来此地与他汇合。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
天际线，猛然亮起。
数道炽盛的流光划破长空，几乎是贴着地平线高速掠过。
百里胖胖一个激灵，沉重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一步窜出岗哨。
他抬头仰望，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流光之中，几道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们形态各异，看不真切，但仅仅是遥遥一瞥，那泄露出的神力波动，便让整座公格-尔峰的空气都开始哀鸣、扭曲。
“大夏神？！”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一声变了调的嘶吼从百里胖胖的喉咙里挤出，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骇然。
“难道……这附近要爆发神战？！”
几乎是同一时间。
“快看西边！”
江洱心头一跳，立刻转头。
在场所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投向了西部边境。
那片笼罩了大夏边境不知多少岁月的“灭世之雾”，此刻正像一片退潮的黑色海洋，在边境线上肆无忌惮地翻涌，向着远方轰然退去！
金色的筋斗云撕开长空，稳稳停在公格尔峰之巅。
林七夜与迦蓝的身影从云端落下，身上还带着穿越时光的虚幻感。
他们刚一落地，百里胖胖便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不止是他，安卿鱼、江洱、沈青竹等人，脸上都带着未曾消退的震惊。
林七夜的目光扫过众人，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困惑。
“冷静。”
“我们看到的，或许只是时光的回响。”
时光回响。
众人眼中的惊骇并未褪去，反而多了一丝深思。
唯有百里胖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现场的气氛，因为林七夜这句解释而变得愈发凝重。
就在这时，安卿鱼感到疑惑。
少了一个人。
那个无论在哪都该是焦点的身影，此刻却不见踪迹。
“奇怪。”
安卿鱼的眉头微皱。
“小阳呢？”
这一声询问并不响，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众人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雪白的峰顶，寒风呼啸，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林七夜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在昆仑镜的幻境中，小阳是第一个离开的。
按理说，他应该比自己和迦蓝更早回到这里。
怎么会不见了？
“不知道。”
百里胖胖茫然地摇头，脸上的肥肉随之颤动。
“刚才小阳不是说要去边防连看看吗？从那之后就没信儿了，估计……是有事耽搁了？”
以苏小阳现在的力量，有什么事能“耽搁”他？
林七夜陷入沉思，也就在这一刻，他的余光捕捉到极远的天边，一抹稍纵即逝的轨迹。
那是一道云彩，一道不属于筋斗云的云。
林七夜的身体陡然绷紧。
“你们去保护新兵。”
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不容置疑。
“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七夜脚下金光一闪，筋斗云的轮廓已然浮现。
他周身神力涌动，即将化作流光追去。
一只手，却在这时抓住了他的衣袖。
力道不大，却坚定得无法挣脱。
林七夜的动作停滞，他转过头。
他对上了迦蓝的眼睛。
那双眸子里没有询问，没有迟疑，只有一片沉默的执着。
不需要任何言语。
她抓着他，就是要告诉他。
你去哪，我便去哪。
林七夜看着她，眼中的焦急被一抹无奈的暖意冲淡。
他伸出手，没有去掰开她的手，而是反手一握，将她纤细的手腕抓住，用力向上一拉。
迦蓝的身影轻盈地落在筋斗云上，稳稳地站在他的身侧。
“走！”
金色的云团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以决绝的姿态冲天而起。
在天穹上留下一道笔直的金色轨迹，朝着那抹异样流光消失的方向急速远去。
风声呼啸，眨眼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天际。
留在原地的安卿鱼等人，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没有人开口。
他们之间，本就无需多言。
安卿鱼收回目光，声音清冷而果决，瞬间接管了指挥权。
“新兵分成了两部分，边防营那边人数最多，也最危险。”
他的目光扫过江洱与曹渊。
“我们三个，去接应边防营。”
随后，他看向百里胖胖和一直沉默的沈青竹。
“胖胖，青竹，剩下的人，交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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