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睁开了眼睛，但这仅仅是漫长挣扎的开始。从无边的黑暗和沉寂中醒来，他面对的是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不听使唤的身体。苏醒带来的短暂喜悦，很快就被严酷的现实所取代。
他活下来了，但代价巨大。
第一次尝试吞咽，几乎是一场灾难。白芷用小勺将温热的米汤小心地递到他唇边，他只是想做出一个最简单的吞咽动作，喉咙却像被锁住一样，肌肉完全不听指挥。米汤从嘴角溢出，呛入了气管，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牵动了背上和肩头未愈的伤口，痛得他浑身痉挛，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白芷和赵天佑连忙扶住他，轻拍他的背，好一阵才缓过来。铁心疲惫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
几天后，他开始尝试坐起来。这原本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难如登天。他需要赵天佑和狗娃两人一左一右，用尽全力搀扶着他的背部和手臂，才能极其缓慢地将他从卧姿变成坐姿。仅仅是这个改变，就让他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虚弱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他必须紧紧咬着牙，才能不让自己呻吟出声，汗水很快浸湿了单薄的内衫。每次只能坐短短片刻，就必须躺下，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无力。
然而，最让他感到无力的，还不是这些需要旁人帮助才能完成的动作。那日午后，阳光透过窗纸，柔和地照在床榻上。铁心靠在叠高的被褥上，目光缓缓地、有些茫然地扫过自己的身体。
他看到了那双搭在薄被外、瘦骨嶙峋的手。他集中起全部的意志，向那双手发出“动一下”的指令。右手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而左臂，那条中了幽冥掌毒、几乎废掉的手臂，从肩膀到指尖，沉重得像是不属于自己，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纹丝不动，只有一阵阵隐约的、如同针扎般的麻木感传来。
他的视线继续向下移动，落在了被子下那双腿的轮廓上。他曾用这双腿走过千山万水，站上过城头指挥若定。可现在，他试图命令脚趾动一下，哪怕只是极轻微的一下，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双腿如同两根没有生命的木头，僵硬地搁在那里，仿佛与他的大脑彻底断绝了联系。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沉重的感觉，缓缓地攥紧了他的心脏。那不是伤口的疼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和挫败感。他挣脱了死亡，却似乎被永远禁锢在了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里。他不再是那个能打造神兵、能浴血奋战的铁心大师，他成了一个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需要完全依赖他人的……废人。
他久久地凝视着自己无法动弹的腿和那只仅能微微颤抖的右手，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挫败和茫然。他闭上眼，将头微微偏向内侧，不愿让旁边守候的赵天佑和白芷，看到自己眼中那瞬间闪过的、近乎绝望的脆弱。
喜欢浮世离歌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浮世离歌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