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苏嫣然跪在陆轻尘身边，将采集回来的药材一一摊开在洗净的布片上。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斜照下来，映着她苍白而专注的脸。她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个细节都小心翼翼。
她先取出那一点点用油纸包裹的“冰魄蓟”叶粉，指尖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这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味药。她深吸一口气，用玉匙尖挑起微不可察的一小撮，放入一个粗陶碗中。然后，她依次加入碾碎的“赤练蛇莓”和“断肠草籽”，比例全凭她过往的经验和此刻孤注一掷的直觉。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清水，缓缓注入碗中，用一根干净的木签轻轻搅拌，药粉渐渐溶化，碗中的液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表面似乎还浮着一层极淡的寒气。
没有药炉，她只能冒险。她找来几块破砖，在庙内背风的角落搭了个简易灶台，捡来干枯的树枝点燃一小堆火。将陶碗置于火上小心加热。她紧盯着药液的变化，看到暗紫色逐渐转为深黑，并且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辛辣和阴寒的奇特气味时，立刻将陶碗移开火源。药成了。
此时，陆轻尘的状况更加糟糕。他几乎没有了自主呼吸，胸口的起伏微弱得难以察觉，脸上的青黑色愈发浓重，那几条毒线已经蔓延至锁骨下方，离心脉只有寸许之遥。
苏嫣然的心跳得像擂鼓。她将温热的药汁晾到适口的温度，然后用小勺撬开陆轻尘紧咬的牙关，一点点地将药汁喂进去。大部分药汁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耐心地擦去，再喂，反复多次，直到确认有少量药液被咽下。
喂完药，苏嫣然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陆轻尘的反应。
起初，没有任何变化。庙里死寂一片，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苏嫣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剂量不够？还是……
突然，陆轻尘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幅度越来越大，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在干草堆上剧烈地扭动。他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脸色由青黑转为一种可怕的紫红。
“噗！”
一大口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在旁边的地上。紧接着，他的鼻孔、耳朵也开始渗出黑色的血丝。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极其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停止，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瘫软下去。
“轻尘！”苏嫣然失声惊呼，扑上前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她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全身。这景象太可怕了，像是毒性彻底爆发，生命正在急速流逝。
她颤抖着手指探向他的鼻息，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到的心跳声缓慢而混乱，仿佛随时会停止。
失败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紧紧握住他毫无反应的手，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望着他毫无生气的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祈求，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颤音：
“撑住……陆轻尘……求你……一定要撑过去……”
破庙内，只剩下绝望的寂静和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生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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