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那句“撑不过三天”像一道冰冷的判决，砸在每个人的心头。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狗娃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像钝刀子一样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三天……”赵天佑脸色惨白地重复着，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孩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别的话。
铁心眉头锁死，拳头紧握，目光扫过白芷药方上那几个刺眼的药名。他不懂医术，但他知道，白芷说出这话，就意味着常规手段已经无效。
“镇上……镇上药铺真的没有了吗？或者……其他郎中家里会不会有存货？”陆轻尘不死心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侥幸。
白芷绝望地摇头：“‘蛇舌草’和‘地胆头’不是常用药，寻常郎中很少储备。镇子被围这么久，就算有也早用完了……”她猛地抬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除非……除非附近山里就有！老掌柜！对！药铺的老掌柜！他肯定知道这附近哪里可能有这些药！”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我去问！”陆轻尘二话不说，转身再次冲向镇子中心那家小小的药铺。
药铺里，那位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正准备打烊。听到陆轻尘气喘吁吁的询问，他浑浊的老眼抬起，看了看药方上那两个名字，缓缓摇了摇头。
“没了……早就没了。兵荒马乱的，这种稀罕药，哪里还会有存货……”老掌柜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陆轻尘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但老掌柜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又慢慢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不过，要说这方圆百里哪里还可能长着野生的‘蛇舌草’……恐怕……只有那个地方了……”
“哪里？！”陆轻尘急切地追问，眼睛猛地亮起。
老掌柜抬眼看了看门外昏暗的天色，脸上露出一丝畏惧：“镇子往西……大概三十里地，有一座黑风山。那山……地势险，林子密，背阴的山涧里，倒是听说早年有人采到过‘蛇舌草’……”
他的话音未落，陆轻尘脸上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黑风山？！他听说过这个名字！来的路上，就有逃难的人惊恐地提起过，说那山里地形复杂，沟壑纵横，经常有猛兽出没。更重要的是，最近似乎有一股溃败的散兵游寇流窜到了那片山区，占山为王，打劫过往的落单难民，凶残无比！那地方，现在几乎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黑风山……”陆轻尘的声音干涩，“老掌柜，那地方……现在不是……”
老掌柜沉重地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听说不太平，有强人盘踞。所以，没人敢去了。小伙子，听我一句劝，为了采药去那里，太危险了……不值当啊……”
不值当？陆轻尘想到狗娃那张烧得通红的小脸，想到白芷绝望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那只是一个孩子！一条命！
他没有再多问，对老掌柜道了声谢，转身飞快地跑回营地。
他将老掌柜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家。
“黑风山？！”赵天佑第一个失声叫出来，脸上血色尽失，“不能去！那地方去不得！我们来的时候听人说过，那伙流寇杀人不眨眼！之前有一队想抄近路的难民，一个都没出来！”
铁心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他当然知道黑风山的凶险。那地方易守难攻，地形复杂，正是溃兵流寇最喜欢的藏身之地。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去那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铁心沉声问白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白芷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蛇舌草’性极寒，专克这种热毒邪瘟，无可替代……没有它，我的药方效力不足三成……真的……撑不了多久……”
希望似乎有，但通往希望的路，却布满了荆棘和死亡。
营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边是危在旦夕的孩子，一边是九死一生的险地。这个选择，太过残酷。
狗娃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音微弱，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就在这时，陆轻尘猛地站起身。
他的目光扫过痛苦的白芷，扫过沉默的铁心，扫过惊恐的赵天佑，最后落在气息奄奄的狗娃身上。他的眼神经历了短暂的挣扎，最终被一种决绝的光芒取代。
“我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论跑得快，论爬山，论在复杂地形里找路，没人比我强。”他看着铁心，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一个人去，目标小，速度快。找到药就立刻回来，绝不纠缠。”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危险。但狗娃……不能就这么没了。总得有人去试试。”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他。赵天佑张大了嘴，似乎想劝阻，却发不出声音。白芷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担忧。铁心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有赞许，有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三十里险路，一座危机四伏的匪山，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陆轻尘站在那里，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但挺直的脊梁却透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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