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加热炉的无休止改造之际,一股强劲的东风,带着时代的春潮,吹遍了红星轧钢厂的每一个角落。
一份由教育部和工业部联合签发的正式批文,由机要通讯员专程送达,直接放在了李怀德宽大的办公桌上。
一同送达的,还有一份厚达数十页的《关于深化“产学研一体化” 加强高水平工业技术人才培养的指导纲要(白皮书)》。
李怀德几乎是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读完了批文。
当看到“批准红星轧钢厂与清华大学在现有联合实践基地基础上,试点开展‘定向委托培养’研究生工作,探索‘厂校双聘、学业与工程实践并重’的新型人才培养模式”。以及“原则同意依托实践基地,筹建‘先进工业陶瓷与冶金材料实验室’与‘工业控制与智能系统实验室’”等关键语句时,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庞上,绽放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他用力一拍桌面,震得茶杯盖叮当作响。
“好!太好了!批了!全都批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瞬间传遍了厂部办公室。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向实践基地。
批文不仅正式认可了“红星-清华”模式的合法性与先进性,更将其提升到了为国家战略培养高层次、实战型技术人才的高度。
文件中明确,研究生由清华负责招生与学位授予,基础课在清华完成,专业课和实践研究阶段则常驻红星轧钢厂实践基地,由厂校双方导师共同指导。
轧钢厂将为这些“准工程师”提供“见习工程师”岗位,解决其工资待遇、住宿,并协助解决北京户口。
这意味着,实践基地从此拥有了稳定、优质、可持续的“造血”功能,人才队伍“流水兵”的困境将得到根本性扭转!
然而,紧随批文和白皮书而来的,是一份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实物附件”。
几天后,一列闷罐车皮在专用线上缓缓停稳。
当沉重的车厢大门被拉开时,等候在月台上的刘星海、李怀德、吕辰、赵老师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车厢里,不是他们预想中的几台精密仪器或几箱元件,而是堆得满满当当、覆盖着防雨油布的庞大木箱!
箱体上喷涂着清晰的编号、设备名称以及醒目的“精密仪器”、“小心轻放”的中英文标识。
“高频感应加热炉、金相显微镜、大型卧式金相试样镶嵌机、x射线衍射仪……”
汤渺教授扶了扶眼镜,凑近一个木箱上的标签,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这……这都是我们材料实验室梦寐以求的顶级设备!”
另一边,方教授也发现了属于他们的宝藏:“高精度信号发生器!频谱分析仪!示波器!”
方教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设备,大多来自兄弟国家的援助渠道或紧急进口,其先进程度和齐全种类,远超联合课题组最初的申请清单,甚至有些是他们只在外文期刊上见过、从未奢望能亲手操作的“神器”!
“部里这是……把咱们当成亲儿子了啊!”李怀德喃喃自语,眼眶竟有些湿润。
这不仅仅是支持,更是国家在困难时期挤出的宝贵资源。
卸车、搬运、清点、入库……整个实践基地乃至轧钢厂后勤部门都被动员起来,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当这些木箱最终被整齐地码放在临时腾出的、戒备森严的仓库里,几乎堆满了整个高大空间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富足感和责任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同志们,”刘星海教授站在仓库门口,语气凝重而激昂,“这些设备,是国家对我们信任的体现,也是交到我们手中的武器!我们必须用出成果,用好它们,培养出顶尖的人才,才不负这国之重托!”
几乎是同时,轧钢厂区靠近实践基地的一片空地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标志着“先进工业陶瓷与冶金材料实验室”和“工业控制与智能系统实验室”基建工程正式破土动工的奠基仪式隆重举行。
市工业局的周副局长、孙书记、李怀德、清华大学王副校长、刘星海亲自挥锹培土,预示着红星轧钢厂的技术研发即将拥有最坚实的物理根基。
就在这片热火朝天的建设氛围中,一股潜流也随之涌动。
白皮书上长长的建设清单中,还有北京大学与第一钢铁厂联合成立的“轧制过程理论与系统工程研究中心”,以及北钢院与包钢联合组建的“国产化特种钢轧制自动化实验室”等共计十余家“产学研一体化”基地或中心,也相继获得了批复或正式挂牌成立!
这个消息,在联合课题组内部激起了层层波澜。
“北大果然出手了!理论中心……这是摆明了要在理论高度上压我们一头啊!”王卫国看着手里传阅的内部简报。
汪传志冷静分析:“北大在应用数学、控制理论方面底蕴深厚,一钢的规模和生产数据更是庞大。他们强强联合,直指我们系统背后的理论模型,来势汹汹。”
任长空则更关注北钢院和包钢:“他们走的完全是实用化和国产化路线,和我们形成了鲜明对比,恐怕在基层厂矿会更受欢迎。”
陈志国叹了口气:“十多家……这竞争格局,一下子就全变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竞争压力,取代了刚刚获得批文和设备时的单纯喜悦。
他们不再是独领风骚的探路者,而是置身于一个群雄并起、百舸争流的宏大时代赛场。
当晚,王副校长亲临,召集了实践基地教务会议,他一脸严肃:“老师们、同学们,形势已经很明朗了!部里推动‘产学研’是大势所趋,但绝不是搞平均主义,更不是养懒汉!这十余家基地,就是十余个对手,十余面镜子!我们之前是‘先行一步’,但现在,大家站在了同一起跑线,甚至有些兄弟学校起点更高、资源更好!”
他目光扫过刘星海教授、汤渺教授、方教授等各系老师:“我们有什么?我们有第一个吃螃蟹的经验,有这条全流程自动化线,有‘掐丝珐琅’强风电路控制模块的独门绝技,现在又有了这批宝贵的设备和正式的研究生培养资格!这是我们的优势,但也是压力!”
刘星海教授点头道:“竞争是好事,能激发活力,促进交流。北大理论中心的成立,正好鞭策我们要加快理论提炼和模型深化,不能只满足于‘干出来’,还要能‘说清楚’,要建立我们自己的理论体系!北钢院-包钢的路线,则提醒我们要更加注重成本控制和技术的可推广性。”
方教授沉思片刻,开口道:“我认为,吕辰同学的建议就很不错,我们需要调整心态,我们的目标,不应仅仅是保住领先,而是要成为规则的参与制定者,成为技术扩散的源头。研究生培养体系和我们正在制定的技术规范、故障案例库,就是我们的‘软实力’。我们要让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技术、标准,成为行业的主流。”
汤渺教授也点头认同:“技术上的竞争,归根结底是人才和体系的竞争。设备可以买,但人才和成熟的研发体系买不来。我们必须利用好研究生培养这个平台,把我们的工程经验、解决问题的思路方法,系统化地传授下去,形成‘红星-清华’学派的技术基因。”
会议最终达成共识:以我为主,开放合作,强化特色,体系制胜。
一方面,加快两个实验室的建设和设备调试,尽快形成战斗力,围绕热处理自动化、能源综合利用、“电子耳朵”项目、“掐丝珐琅”工艺深化等核心方向,开展攻关,拿出硬核成果。
另一方面,立即启动首批硕士研究生的选拔和培养方案细化工作,将实践基地真正打造成为技术创新的策源地和高端人才的摇篮。
夜色中,轧钢厂区一侧,实验室工地上灯火通明,打桩声、夯土声此起彼伏,象征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建设力量。
而在实践基地的仓库、办公室和车间里,同样灯火不熄,人们围绕着新到的设备、复杂的设计图纸和人才培养方案,热烈地讨论着,规划着。
旧炉的改造在磕磕绊绊中终于接近尾声。
尽管团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加装了所有能加装的先进控制系统,对炉体结构也进行了力所能及的修补和优化,但在最终的带负荷试运行中,炉温控制精度最终只能勉强稳定在±12°c到±15°c之间,距离设计目标仍有显着差距。
而且,由于炉体老化带来的热惯性问题,升温和降温过程仍然缓慢,影响了生产节奏。
这个结果,既在预料之中,也难免让人有些失落。
它清晰地证明了,在基础硬件存在致命缺陷的情况下,仅靠先进的控制系统,是无法实现质的飞跃的。
这也反过来更加坚定了李怀德和所有技术人员建设新炉的决心。
旧炉改造并非全无意义。
它如同一次大规模的实战演习,极大地锻炼了队伍,验证了各个子系统设计理念的可行性,暴露并解决了许多工程应用中的细节问题,为后续新炉的建设和调试积累了无比宝贵的经验。
“掐丝珐琅”电路板和晶体管控制模块在恶劣工业环境下的稳定表现,更是给设计组吃了一颗定心丸。
李怀德也果然不负众望,他亲自操刀,撰写了一份情真意切、数据翔实、论证充分的报告,详细阐述了新建实验加热炉对于提升国家钢材品质、突破热处理技术瓶颈、巩固“厂校合作”成果的重大战略意义。
他带着报告多次前往部里游说,利用红星轧钢厂近期接连获得荣誉的影响力,以及他与部里一些领导建立的良好关系,最终成功打动了上级。
特批的资源下来了!虽然不足以完全满足设计组最理想的方案,但建造一座具备先进性的、中等规模的实验加热炉所需的核心材料、关键设备指标和专项资金,终于得到了落实!
消息传回轧钢厂,整个联合课题组,无论是奋战在改造一线的,还是伏案设计的,都欢欣鼓舞。
这不仅仅是资源的到位,更是对他们技术路线和奋斗方向的最高认可。
冬去春来,当1962年的脚步走来的时候,春风吹绿了厂区内的杨柳枝头时,一座凝聚了红星-清华联合课题组无数心血的、全新的模块化实验加热炉,终于在板材车间旁边划出的空地上,破土动工,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建设。
地基开挖,钢结构架起,新型耐火砖被小心翼翼地砌筑……每一个环节,都有设计组的成员和技术科的工程师现场监督,确保施工质量完全符合设计要求。
吕辰站在渐渐拔地而起的炉体前,看着工人们喊着号子,将一块块标记着温区编号的控制模块柜吊装就位,心中充满了期待。
眼前这座正在成长的钢铁巨兽,不仅将承载着他们赋予钢材以“灵魂”的梦想,更将是中国工业在自主创新道路上,用智慧与汗水浇筑的又一座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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