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肉铺藏在旧城区的拐角,木招牌上“李记鲜肉”四个字被血渍浸成了紫黑色,门帘是块浸过油的帆布,掀开时能听见油脂滴落的“嗒嗒”声,像在数着剩下的时辰。
我攥着银链站在门口,链尾的刀片不知何时沁出了血珠——自从在屠宰场沾了猪心标本的汁液,这银链就总在靠近“不干净”的地方时发烫。此刻它烫得像块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
“进来。”门帘后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掀帘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腥甜扑面而来,混杂着福尔马林和腐肉的气味。铺子不大,靠墙摆着排铁钩,上面挂着些看不清形状的肉条,有的泛着青白,有的渗着暗红的血珠,细看竟能发现上面布满细密的掌纹,像无数只手按过的痕迹。
柜台后坐着个穿黑皮衣的老头,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正用把生锈的剔骨刀刮着块带皮的肉。刀刃划过皮肤的声音“沙沙”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要什么?”他头也不抬,刀尖挑起块肉,那肉突然抽搐了一下,掌纹里渗出些透明的黏液。
我盯着铁钩上的肉条,银链烫得更凶了:“听说你这儿有‘活肉’。”
老头猛地抬头,疤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懂行?”他往旁边的冰柜努努嘴,“昨天刚到的‘新货’,还热乎着。”
冰柜是老式的绿色铁皮柜,上面贴着张泛黄的报纸,日期是十年前的。拉开柜门的瞬间,一股寒气裹着腥气涌出来,里面没有隔板,只有具蜷缩的躯体,皮肤惨白,身上布满了掌纹状的红痕,像被无数只手抓过。最诡异的是,它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有口气堵在嗓子眼。
“这是……”我攥紧银链,刀片刺破掌心,血珠滴在链身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上周在医院太平间收的。”老头用剔骨刀敲了敲冰柜壁,“家属说他死前提着要吃口热乎肉,结果刚到铺子门口就倒了。你看这些掌纹,”他用刀尖指着躯体的胳膊,“都是临死前自己抓的,跟铁钩上那些一个样。”
铁钩上的肉条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掌纹里的血珠渗得更快了,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洼,血洼里竟浮出张张人脸,模糊不清,却都朝着冰柜的方向。
“他们在等。”老头把剔骨刀扔在案板上,发出“哐当”一声,“等这躯体‘醒’过来,一起找拿他们命的东西报仇。”
我突然注意到冰柜角落里的个小本子,封面上写着“器官捐献记录”,翻开第一页,照片上的人脸和冰柜里的躯体一模一样,只是笑容灿烂,眼睛里还没有那层死灰。记录里写着:“自愿捐献心脏、肝脏、肾脏……受捐者信息:保密。”
“他捐了全身。”老头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疤脸在阴影里像条蜈蚣,“但摘器官那天,他突然坐起来了,抓着医生的手喊‘肉铺’,然后就成了这样——不死不活,带着一身掌纹跑来了这儿。”
银链突然暴涨,链尾的刀片自动弹开,直指冰柜里的躯体。那躯体猛地睁开眼,眼球是浑浊的灰,没有瞳孔,它缓缓抬起手,掌心的掌纹竟和银链上的花纹完全重合。
“嗬……肉……”它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铁钩上的肉条瞬间绷直,像无数只手臂伸向冰柜,掌纹里的血珠凝成细线,缠向躯体的手腕。老头突然从柜台下抽出把斧头,劈向铁钩:“别让它们缠上!这是血祭!”
斧头砍在铁钩上,溅起火星,肉条发出凄厉的尖叫,掌纹里渗出黑色的汁液。冰柜里的躯体突然坐起来,胸口的起伏变得急促,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清晰的字句:“掌纹……对不上……”
“什么对不上?”我追问,银链烫得快要握不住了。
“掌纹……我的掌纹……对不上 donor(捐献者)的记录……”躯体的手指抠着自己的胳膊,掌纹被抠得血肉模糊,“他们换了我的皮……用别人的掌纹盖了我的章……”
老头突然骂了句脏话,斧头劈得更狠了:“那帮孙子!为了凑数拿补贴,把车祸死的流浪汉皮剥了贴他身上!这些掌纹都是那流浪汉的!”
铁钩上的肉条突然全部断裂,化作无数只血手,抓向老头。老头用斧头格挡,却被只血手抓住了脚踝,拖向铁钩的方向。他嘶吼着:“这躯体里的魂是真的!他在找自己的皮!”
冰柜里的躯体突然扑出来,抱住我的腿,冰冷的手指抓着我的手腕,银链上的花纹与它掌心的掌纹猛地贴合,发出刺目的红光。“找到了……”它喃喃道,“我的掌纹……在你这儿……”
红光中,铁钩上的肉条开始燃烧,化作灰烬,露出里面细小的骨头,拼成“医院”两个字。躯体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崭新的皮肤,光洁,没有一丝掌纹。它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笑了,笑声清亮,像记录里那张照片上的少年。
“谢……”字没说完,它就化作点点红光,钻进了银链里。银链上的刀片“咔哒”一声收了回去,花纹却变得更深了,像刻上去的一样。
老头瘫坐在地上,指着案板上的剔骨刀:“那刀……是他生前买的,说要给妹妹削苹果。”案板上果然有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果肉氧化成了褐色,核里插着张照片,是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露出豁牙。
我拿起照片,背面写着行字:“等哥回来带你吃热乎肉。”
铁钩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些黑色的灰烬,被风一吹,顺着门缝飘了出去。老头望着灰烬的方向,突然说:“他妹妹上周来领骨灰,说要带哥哥去吃他最爱的红烧肉。”
冰柜里的器官捐献记录不知何时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多了行字,笔迹和躯体生前的一模一样:“掌纹对上了,不找了。”
走出肉铺时,天已经黑透了,旧城区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地面的血洼像块块破碎的镜子。银链贴在手腕上,温温的,不再发烫,只是链尾的刀片上,多了个小小的掌纹印记,和我掌心被割破的地方,完美重合。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像谁在哼一首没唱完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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