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长安和小军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了大半天，才找到王老板所说的那个隐匿于群山深处的林场。没有气派的门楼，只有几间朴素的平房和一个堆满原木的院子。空气里弥漫着松木和泥土的混合气息。
林场的负责人胡师傅，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精干的中年人，正赤膊在院子里用传统工具处理一块巨大的原木，动作沉稳而富有节奏。听到贾长安说明来意并提及王老板，他只是抬了抬眼皮，手上的活计却没停。
“老王介绍来的？他倒是会给我找麻烦。”胡师傅声音粗哑，“我这儿料子不多，规矩倒有。第一，不说虚的，料子好坏你自己看，价格没得商量。第二，我的料，只给真正懂木、惜木的人用，拿去糊弄外行的，给再多钱也不卖。”
小军一听，眼睛就亮了，他没等贾长安开口，直接走到胡师傅正在处理的那块木头前，蹲下身，伸出手指，仔细触摸着木头的纹理、疤结，甚至把脸凑近闻了闻木头的味道。
“胡师傅，这料……是北坡阳面的吧？年头至少这个数了。”小军伸出两个手指比了比，“这疤结长得妙啊，顺着它下刀，能出彩。”
胡师傅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第一次正眼打量了小军一番，看到他手上厚厚的老茧和专注的眼神，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小子，有点眼力。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他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块边角料，扔给小军，“试试手，让我看看你的‘惜木’是嘴上说说，还是手里真有活。”
小军接过那块其貌不扬、甚至有些扭曲的木料，没有立刻动刀，而是反复端详摩挲了许久，仿佛在与之对话。然后，他才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刻刀，屏息凝神，下刀果断而精准。他没有试图将木料雕琢成某种具象的形态，而是顺着木料本身的纹理和天然形态，寥寥数刀，勾勒出一种苍劲有力的抽象线条，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木料的原始野性之美。
胡师傅一直默默看着，直到小军放下刻刀，他才走上前，拿起那件尚未完成却已显气象的小件，仔细端详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料子，可以卖给你们一些。”胡师傅终于松口，对贾长安说道，“价格按我的规矩。但这小子，”他指了指小军，“以后要是得空，可以常来我这里走走。现在的年轻人，像他这样肯沉下心跟木头‘说话’的，不多了。”
回程的路上，贾长安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获取的材料数量有限，价格也高于市场，但至少打通了一条不受云隐控制的、高质量的原料渠道。更重要的是，小军与胡师傅之间那种基于技艺理解的惺惺相惜，让他看到了一种超越纯粹商业关系的、更牢固的连接可能。
而小军则一直摩挲着胡师傅最后送他的那块小小的、带着奇异香气的木料，眼神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了它未来在刀下可能呈现的万千气象。这次经历，让他更加坚信，手艺人的根，在于对材料本身的理解与尊重，而非依赖外部的浮华。
喜欢归处是长安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归处是长安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