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就不适合当乞丐,乞丐是贩卖自己的悲惨博取陌生人的同情,而我在别人的辱骂声中,毅然决然放不下脸皮。
索性撇过脸,低声言道:“你不想给就不给吧,用不着说我是骗子。我若是骗子,也用不着说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到。”
女人轻轻咧嘴,饶有兴趣的举起酒罐对着我,隔着空气碰一下,“你这个骗子还有点意思,被识破都不挣扎一下。”说罢,大灌一口。
我在她一身的香水和混杂酒精气味的熏陶中无地自容,隐隐约约,总是能从这我讨厌的气息中嗅到悲伤的气息。
“不管怎么说,你之前帮过我。就算你不施舍我,我也不会恨你。相反,我感激你在饭店为我做的一切。谢谢。”这句话总算有机会说出口,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场景。
女人有些纳闷,肆意的把啤酒罐捏扁扔到地上,再发泄似的猛踩一脚。把啤酒罐猜的瘪瘪的,两端不易变形的底面喧嚣着最后的倔强。
随后女人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于是这悲伤气息多了一分落寞。
“你多大了?”女人问我。
我一愣,若是让她知道我高中还没毕业,她就会问我为什么不好好读书,为什么年纪轻轻都打工、要饭。我不想被追问这些,我也不想暴露太多,于是就撒了个我自认为她好我也好的谎言。
“我18岁了。”
“18岁,怪不得看着这么年轻。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怎么不去上大学。哦对,现在还不是开学的时候。你是出来打暑假工赚生活费的?那也不对,谁家大学生打暑假工出来要饭呢。你究竟是谁?”
我有些慌乱,一想到这个女人眼睛明亮,我不得不故作镇静。
一个谎言的诞生,戳破之前会衍生无数的谎言。假若我和她的故事在拆穿前结束,那么这个谎言会是一个美丽的童话。不真实,却营造一场感同身受的雪。
我哀叹一声,说:“咱家穷,供不起我上大学,所以我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了。我妹妹还在上高中,我是她唯一的希望。可是我没出息,赚不到钱,现在妹妹又病重。现在病情是好缓了,但是我没钱付医疗费,万般无奈才出来乞讨。”
女人听的有些动容,吸一口烟,缓缓吐出那迷茫的雾,“你甘心你的人生就这样吗?”
“只要妹妹能过的幸福,我就知足了。”
女人沉默了,一只手插在腰间,另一只手扶着烟,窈窕的身材在地下通道泛着晃动的灯光下如梦似幻。
我小时候见过大人吸烟,烟草燃烧大概5分钟,用这5分钟的时间去思考人生、命运、悲剧喜剧、因果关系,似乎再适合不过。
可吸烟的是人,而不是那绵做的烟嘴。当一个人吸的很快,就说明这个人心事很重。
沉默中,我细数时间,女人吸了三分四十秒就到底了。她吐出最后一口白雾,随意的将烟头丢到地上,高跟鞋的鞋跟旋转摩擦,碾的烟头残余的烟丝裂开。
“我还是不能给你钱,你没有劳动,这样只会养成你守株待兔的恶习。”女人一本正经的说。
我失望透顶,觉得这个女人思维是不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她愿意听我讲一大堆不属于我的过往。
“那就,祝你好运吧。你不给我,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就算你不施舍我,我还是会继续要饭。因为我真的急需用钱。”我说着,继续举起粗制滥造的牌子。
女人又看了我几秒,说:“你饿不饿?”
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饿了。下班急着送魏语去医院,在医院又要守着魏语,离开医院又急着讨饭,没有时间感受饥饿。
话说,不知道魏语昨天吃晚饭没。如果没吃,她应该比我还饿。
我捂着肚子,低落的点了点头。
“你等会儿。”女人留下一句,便踩着她的高跟鞋步态稳定的朝着出口走去,十几秒后,她离开了地下通道。
我不懂她什么意思,听这话好像是给我弄点吃的。好吧,至少我还能讨点吃的。
十几分钟后,女人回来了。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依旧悦耳,她挺直着身板,姿态优雅,桀骜不驯的眉宇透露着自我的高傲。
这么一个穿着体面,气态显贵,有魅力的女人,手里竟拎着一个塑料袋装的膜饼。
“给你”女人的手轻轻一摔,还保留热度的塑料袋飞了过来。我下意识伸手去接,刚好掉落在我的手心。
膜饼就是普普通通的膜饼,没加任何佐料,但是吃起来会和唾液反应生出淡淡面甜的膜饼。
“谢谢”我发自真心的感激,今天的早饭有着落了。
女人又叼起一支烟,打火机咔嚓一声,在她的脸上映射跳跃的火光。
“作为过来人,给你句忠告。要饭是不会有出路的,你还年轻,要靠努力获取财富。”女人手里夹着烟,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一听就烦,但没表现在脸上,而是淡淡的说:“可是努力不一定能成功啊。”
女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很快便恢复了冷漠,“但你也只能努力了,不是吗?”
我:……
女人微微歪起头,轻轻一笑,露出一缝隙亮丽耀白的牙齿,笑起来的样子有点酷。
“凑足医疗费后就不要再讨饭了,找份稳定的工作。没有出头之日,但起码不会饿死。”女人又耐心劝诫道。
我不能向她解释,其实我不会在这座城市待太久。等魏语病好了,我赚够一定的钱就会继续漂泊。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本身也没有真正能容纳我的地方。
之后,女人走了。我继续在这人来人往忍受各种各样的冷眼与嘲笑。
在这里我能看到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纹花臂的社会人士,还有男的、女的、年轻的、年老的、失魂落魄的不得志之人。
他们的脸上或喜悦,或忧郁,或疯狂,形形色色共同构成城市的千万面孔。
世界齿轮转动的规律,即是一枚空中绽放的烟花。人类这个渺小的微不可及的灰尘随震动与风,沿看似随意却又注定好的曲线飘落至归途。
非常的简单枯燥,以至于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
硬要说什么东西是令人愉悦的,那五彩斑斓、变换着的绚烂,基于一个点迸发、扩散、衍生、下落,转瞬即逝却又留下一地悄无声息的烟火。
恐怕是这个世界唯一真正接近真实的美好。
过了好久,我都没讨够钱。偶尔有几个人会可怜我,给我扔几个铜板,但这远远不够。
我没有手表,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突然,我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扭头一看,魏语正站在离我两三米远的地方,双眼深邃,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而我的手里还举着贩卖悲惨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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