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覆盖了连绵的山岭。
巨大的工地终于沉寂,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山间的寒意,也照亮了一张张带着疲惫,却又透着几分满足的脸。
“工程营”的降兵营区,气氛尤其热烈。
今天的晚餐,除了雷打不动的肉汤和白面馒头,竟还多了一小碟咸菜。
这对于降兵们而言,已是神仙般的美味。
一个叫刘三的年轻降兵,三两口就吞下第三个馒头,又灌了一大口滚烫的肉汤,喉咙里发出一声舒坦的喟叹。
“娘的,这日子过的!”他抹掉嘴角的油光,对身边的同伴低吼道,“想当初跟着杨戏那老东西,别说肉汤,连干饭都他娘的吃不饱!早知道投过来待遇这么好,我还反个屁啊!”
他身边,一个叫王五的壮汉闻言,幽幽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咱们啊,就是被那些士族老爷给活活坑死的。”
“他们嘴上画着大饼,说事成之后分田分地,结果呢?一转眼,就把咱们的命当草给卖了。”
“可不是嘛!”刘三的声音里满是愤懑,“现在多好!沈军师亲口说的,只要咱们好好干,干满一年,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还真给分地!我今天听监工大哥漏了口风,愿意留在南方的,每人能分三十亩上好的水田!”
“三十亩?!”王五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真的假的?官府哪来那么多地?”
“你傻啊?”刘三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这次跟着闹事的那七十家,田产加起来有多少?几十万顷!全被官府一口吞了!还听说南边蛮子的地更多,别说三十亩,一百亩都拿得出来!”
刘三忽然压低了声音,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红光,凑到王五耳边。
“而且,我还听说个天大的好事,要是咱干活的时候立了功,比如发现了什么矿,或者把工具给改得好用了,不止能提前放咱们自由,还给一大笔赏钱!”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甚至……还能在南方,混个小官当当!”
当官?
这是他们祖宗十八代都不敢做的梦!
王五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他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那个被单独隔开的囚徒营。
那里死气沉沉,火光黯淡,隐约能看到那些人依旧在啃着黑得发亮的窝头,喝着能照见人影的清汤。
一股混杂着庆幸与后怕的寒意,从王五的尾椎骨窜了上来。
“三儿,你说得对。”王五下定了决心,拳头攥得死紧,“咱们不能再当行尸走肉了。从明天起,都他娘的把力气给我使出来!不能让监工瞧不起,更不能让那帮囚犯看了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燃起一团火。
“咱们得干出个人样来!为了那三十亩地,为了以后能堂堂正正地站着做人!”
“对!为了三十亩地!”
“为了娶媳妇!”
“干他娘的!”
降兵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一个个摩拳擦掌。
不远处,正在巡营的沈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身边,刚从成都赶来的贾诩、程昱、李儒三人,看着那些降兵脸上重生的光彩,神情各异。
“军师,”贾诩抚着长须,语气中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赞叹,“您只用了一个承诺,就将这群心怀怨恨的降兵,变成了如今这般嗷嗷叫的劳力。这等手段,确实高明。”
他们之前还在担忧,如此高强度的劳役,迟早会压垮这些人,激起兵变。
现在看来,是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沈潇给出的那个名为“希望”的饼,远比任何刀剑和皮鞭都更加锋利。
沈潇笑了笑,心中却在吐槽:“这算什么,后世工厂画大饼的老套路罢了。只要饼够大够香,别说修路,让他们手搓长城都行。”
他转头对贾诩几人说道:“光有希望还不够,得让他们卷起来。”
“我们要在他们中间,建立一套晋升机制。选拔最卖力、最听话的,提拔为‘伍长’、‘什长’,让他们自己管自己。给他们更好的伙食,更大的权力。”
“当所有人都为了往上爬而拼命时,这个近二十万人的大工地,就活了。”
贾诩、程昱、李儒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以利驱之,以名导之。
在追逐私利的过程中,为我所用。
这位年轻的军师,对人心的洞察与利用,已经臻至化境。他不是在管理,他是在创造一个生态,一个所有人都会疯狂内卷的修罗场。
就在这时,沈潇停下了脚步。
营地的一角,几个新来的降兵正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似乎在争执什么。
“你个该死的囚犯!手脚不干净,偷到我们营里来了!”一个降兵厉声怒斥。
那名囚徒瘦得像根竹竿,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拼命向后缩着,嘴里发出含糊的辩解。
“我没有……没偷……这是我自己的……”
“放屁!我们吃的是白面馒头,就你们那帮囚犯才啃黑窝头!还敢狡辩!”降兵说着,伸手就要去抢。
“住手!”
沈潇一声断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走了过去。
周围的士兵和降兵看到来人,瞬间噤声,纷纷行礼,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怎么回事?”沈潇皱起了眉。
那个为首的降兵气焰矮了半截,但还是梗着脖子回道:“回……回禀军师,这个囚犯,跑到我们营地偷馒头,被我们当场抓住了!”
沈潇的目光,落在了那名囚徒身上。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瘦得脱了相,脸上满是污垢,一双眼睛里全是动物般的恐惧。
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黑馒头,已经被他紧张的手指捏得变了形。
沈潇的目光凝固了。
他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种无助和恐惧,与眼前这个少年,何其相似。
他刻意放缓了声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冰冷。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这里?”
少年浑身剧烈地颤抖,一言不发。
“军师问你话呢!”旁边的士兵上前一步,厉声呵斥。
“别吓着他。”沈潇摆了摆手,从亲卫的食盒里,取出一个尚有余温的白面馒头,递了过去。
“拿着,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少年看着那个雪白的、散发着麦香的馒头,又惊恐地看了看沈潇,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
他闪电般地抢过馒头,不顾一切地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吃得太急,少年被噎得满脸通红,不停地捶打着自己嶙峋的胸口。
沈潇示意亲卫递过去一碗水。
少年灌下水,终于顺过了气。他看着沈潇,眼神里的恐惧消散了一些。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我叫狗蛋……我不是来偷东西的……”
“我妹妹……她病了,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我……我想用我省下来的两个黑馒头,跟他们……换一个白馒头,给我妹妹吃……”
说着,他颤抖地摊开另一只手。
手心里,还躺着一个同样又干又硬,黑得像石块的馒头。
沈潇沉默了。
周围的降兵们,也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那个叫狗蛋的少年,看着他手里那两个在他们看来连猪都不吃的黑馒头,再想想自己碗里还飘着油花的肉汤,许多人的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刚才那个指责狗蛋的降兵,更是满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贾诩等人不忍再看,微微侧过了头。
沈潇深吸一口气,转头对亲卫下令。
“去,把医官叫来!另外,把我帐篷里的肉干和米糕,全部拿过来!”
命令下达,他蹲下身,直视着狗蛋的眼睛。
“狗蛋,别怕。你妹妹不会有事的。”
“从现在起,你们每天都能吃上白面馒头,喝上肉汤。”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陡然拔高,传遍了整个寂静的夜空。
“传我命令!”
“从即日起,所有囚徒的伙食标准,与工程营等同!”
“所有生病的囚徒,立刻由医官进行诊治,务必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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