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中村俊刚要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中村俊脸色一变,本能地一个箭步挡在筱冢义男面前。
筱冢义男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太原城内的治安是他引以为豪的,尤其是城内近两年都没发生过枪击事件,这甚至得到了冈村宁次司令官的点名表扬。
据说冈村宁次还考虑要把太原打造成模范城市,让华北各地驻军前来参观学习。
可现在,这个纪录彻底破了。
模范城市的设想也自然成了泡影。
这对一心要在山西做出一番成绩的筱冢义男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八嘎!”筱冢义男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一把抓起电话听筒:“哈西哈西。”
但下一秒,他又猛地把听筒砸回桌上——电话不通,连接线员的声音都听不到。
很明显,电话线也被破坏了。
这说明刚才的枪声绝非普通事件。
极有可能是捌陆军或国军在太原城内策划的一起有组织的武装袭击。
筱冢义男目光沉沉地看向中村俊,沉声道:“中村君,立刻派出通讯队,命令城内城外所有城门立即封锁!”
“任何人胆敢强行闯关,格杀勿论!”
“哈依!”中村俊重重地一低头,转身快步离去。
目送中村俊离去的背影,筱冢义男猛地将矮几上的棋盘掀翻,黑白云子瞬间散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
行动之前,王彦做了充足的准备,制定了多套应对突发情况的方案。
可结果,这些预案竟一个都没用上。
得手之后,从内城南门到外城南门这段路,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途中不仅没遇上鬼子的巡逻宪兵,连一个曰本士兵都没碰见。
就连平时南门常常拥堵的关口,竟也出奇地顺畅。
远远看见运钞车驶来,守门的日伪军立刻打开通道,放车通行。
运钞车在城里一向享有特权,平日里横冲直撞也没人敢拦。
直到车驶出太原南门,魏大勇才忍不住激动地喊出声:“队长,咱们干成了!”
“还早呢。”王彦却冷静地笑了笑,“只有把钱安全送回根据地才算数,现在咱们还在鬼子的地盘上,别高兴太早。”
“这有什么难的。”魏大勇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说,“我直接开回去不就得了。”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王彦嗤笑一声,“你以为鬼子都是瞎子?再说,你刚才看油表了吗?这车还能开多远?”
魏大勇一听,连忙低头去看油量表。
只见指针几乎已经到底,只剩最后一格油。
他顿时骂了一句:“糟了!油只剩这么点了,最多还能跑三十公里,估计是回不去了。”
“三十公里够用了。”王彦笑着回应,“你还真打算开回根据地?你信不信,再过两个小时,鬼子的装甲车、坦克就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了。
要是撞上,他们随便一发炮弹、一梭子弹,咱们就彻底交代了。”
魏大勇叹了口气,说道:“这车真不错,奔驰的,开起来多舒服。”
“废话,那是德国原装进口的。”王彦接着说,“对了,和尚,你这开车技术不错嘛?”
“那当然。”魏大勇得意地笑,“在27师那会儿,我没事就往汽车营跑,技术就是在那练出来的。”
话音未落,前方公路上突然驶来一支日军车队。
队伍由一辆装甲车、两辆卡车和六辆边三轮摩托车组成,车队浩浩荡荡,卷起的尘土在公路上拖出几公里长。
最前头的摩托车边斗上,还架着一挺机枪。
“队长,鬼子车队!”魏大勇眼神一冷,低声说道,“咱们撞过去吧!”
“别轻举妄动!”王彦沉声制止,“他们应该是正常巡逻,不是冲咱们来的。”
魏大勇强压住心头的冲动,控制着运钞车以正常速度迎向日军车队。
很快,两队车辆交汇而过,车上的几个鬼子下意识朝这边张望,王彦便从车窗伸出头,朝他们挥手示意。
魏大勇更是来劲了,用生硬的日语喊道:“空尼七哇!”
几名鬼子也下意识地回了个礼:“空尼七哇。”
魏大勇又挥挥手,说道:“撒油那拉,依贴拉瞎依。”
这次鬼子们没有再回应,只是冷冷地转过头去。
等日军车队驶出几十米远,王彦才缓缓松了口气。
虽然刚才镇定地劝魏大勇不要紧张,但其实他自己也紧张得不行。
这种情况下,谁不紧张谁就不是人。
……
筱冢义男并没有等太久。
事情很快有了初步调查结果。
中村俊上前报告:“将军,刚刚在内城南门,有两名暴徒劫持了龙国联合准备银行的运钞车,押车的四名宪兵被人徒手击杀。”
“什么?!”筱冢义男大吃一惊,“徒手击杀?!”
“哈依。”中村俊点头,“还有两名守卫也被打死了。”
“八嘎!”筱冢义男脸色一沉,“他们没跑掉吧?城门关了吗?”
中村俊摇头:“很遗憾,电话线路出了故障,只能靠摩托车传令。
等外城各门接到命令时,那两个暴徒已经开着运钞车从南门逃出了城。”
“八嘎!”筱冢义男怒不可遏,“立刻追击!让宪兵队马上出动追击!”
“哈依!”中村俊低头行礼,“宪兵队已经出动一个机动中队展开追捕,并且也已经通知榆次、寿阳和太谷等县的宪兵队进行封锁拦截!”
“运钞车这么显眼,他们肯定逃不远!”
“而且,油量也撑不了多久,跑不了多远。”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电话局的动作倒是迅速,这么短的时间就恢复了通讯线路。
筱冢义男一把抓起听筒,语气低沉:“麻西麻西,我是筱冢。”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龙国联合准备银行太原分行负责人的哭腔:“将军,我们的运钞车被抢了!车上装有2500万联银券,还有10公斤黄金!”
“什么?!”筱冢义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谁允许你们准备这么多现金?黄金也准备了这么多?”
“将军,这都是尾高阁下交代我们准备的。”
“尾高龟寿?!”筱冢义男怒火中烧。
对于暗中倒卖文物、败坏军纪的尾高龟寿,筱冢早有不满,但碍于其贵族身份,一直隐忍未发。
此时,他胸口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哪里都不太平?一出事就是大麻烦!
更让他恼火的是,连位于太原内城的银行也被人公然抢劫,山西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冈村宁次司令官知道后会怎么想?
恐怕只会有两个字——无能!
想到这里,筱冢再也压不住火气,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将整张桌子掀翻。
“将军……”中村俊刚想开口劝解,却被筱冢一声怒喝打断。
“住口,我不需要安慰!”他冷冷说道,“八尾龟藏在哪?”
中村俊再次低头回道:“据我所知,八尾君已经带人前往汾阳,据说是有什么重要行动。”
“他去汾阳了?”筱冢义男怒吼道,“太原城内发生如此严重的抢劫案,他身为特高课长,事前毫无察觉,事发不在场,连我们都是事后才通知他的!那还要他这个特高课长做什么?”
“立刻让他回来!马上滚回太原!”
“还有,让尾高龟寿立刻来司令部报到!”
“哈依!”中村俊应声行礼,快步离开。
……
汾阳县,大东亚饭店。
为了不引人注意,八尾龟藏与随行的十几名特工都换上了便装,抵达汾阳后也没有公开露面。
他们与第16旅团的联系也是秘密进行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隐蔽行踪,防止打草惊蛇。
此刻,八尾龟藏和犬养次郎还在畅想着即将到手的成果。
犬养说道:“课长,2500万联银券,加上10公斤黄金,还有100万日元,这可是一笔巨款啊!如果不出意外,捌陆军至少得派一个营来押送!”
“一个营?”八尾冷笑,“就算他们派来再多,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过,我真正期待的并不是这笔钱。”
“哦?那您最期待的是什么?”
“我最期待的,是借这次行动,将共产党的地下情报网一锅端掉!”八尾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共产党一向谨慎,这次却犯了个大错,居然派两个毫无经验的新手来太原……”
他话还没说完,神情忽然一滞。
不光是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犬养疑惑地问道:“课长,怎么了?”
八尾猛地一抬手,制止了他,几秒后忽然大叫:“八嘎!我们上当了!”
“什么?上当?”犬养一脸茫然,“课长,你在说什么?上什么当?”
“我们被那两个奸细给骗了,这分明是调虎离山的计策!”八尾龟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愤怒地咬紧牙关,“什么河南来的高级军官,什么东周时期的编钟,全是假的!他编出这个故事,就是为了稳住我们,把我们引到汾阳来。
目的,就是为了……”
说到这儿,八尾龟藏的声音猛地停住,像是被掐住喉咙一样。
犬养次郎急得直搓手,连忙追问:“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八尾龟藏却懒得再搭理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回城!”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一名特工随手接起,听了几句后,捂住话筒低声对八尾龟藏说道:“课长,若松将军请您接电话。”
八尾龟藏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接过话筒,恭敬地说道:“将军,您好。”
“八尾君!”电话那头传来第16旅团旅团长若松平治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太原城里刚刚发生了银行运钞车被当街劫走的恶性案件,筱冢义男司令官已经震怒,他命令你立刻赶回太原处理善后!”
话音刚落,电话便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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