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梅韵涵在闹钟响起前就醒了。窗外传来细碎的声响，她掀开窗帘一角，看见龙斯誉正在院子里扫雪。初冬的第一场雪在昨夜悄然而至，将整个世界染成纯净的白。
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围巾随意地搭在肩上，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氤氲成雾。扫帚划过积雪的声音很有节奏，像某种温柔的唤醒曲。
梅韵涵注意到，他不仅扫清了自家门前的路，连她家院子的积雪也一并清理干净了。
“早。”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目光穿过纷纷扬扬的细雪落在她窗口。
梅韵涵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放下窗帘。等她收拾妥当出门时，龙斯誉已经等在门口，手中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
“给你的。”他将红薯递过来，指尖被冻得微微发红。
红薯的温热透过纸袋传到掌心，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梅韵涵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去学校的路上，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龙斯誉走在她身侧，刻意放慢了脚步。
“下周要期末考了。”他突然说道。
“嗯。”梅韵涵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这学期的数学难度加大了不少，她一直学得很吃力。
“今晚开始，我帮你复习。”龙斯誉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梅韵涵想要拒绝，却听见自己说：“好。”
她知道自己应该保持距离，可每当龙斯誉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看着她时，所有的理智都会土崩瓦解。
课间，李晓神秘地凑过来：“韵涵，你看校园论坛了吗？”
梅韵涵摇摇头。她很少关注这些。
“有人拍了你和龙斯誉一起上学的照片，”李晓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现在全校都在传你们在谈恋爱。”
照片上，她和龙斯誉并肩走在雪地里，他微微侧头看着她，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发梢。拍摄的角度很巧妙，将他的眼神拍得格外专注温柔。
梅韵涵的心猛地一沉。“这是误会……”
“我知道，”李晓拍拍她的肩，“但别人不这么想。特别是……涂乾俊学长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梅韵涵怔住了。她想起昨天在图书馆，涂乾俊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放学时，涂乾俊果然在教室门口等她。
“梅韵涵同学，能聊一会儿吗？”他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带着一丝复杂。
龙斯誉站在不远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
梅韵涵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学长，我……”
“就五分钟。”涂乾俊坚持道。
龙斯誉迈步走过来，挡在梅韵涵身前：“她没空。”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两个同样出色的少年对峙着，吸引了不少同学驻足围观。
梅韵涵扯了扯龙斯誉的衣袖：“别这样……”
龙斯誉低头看她一眼，眼神略微松动。他拉起她的手，径直从涂乾俊身边走过。
“龙斯誉！”涂乾俊在身后喊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吗？”
龙斯誉的脚步顿住了。
梅韵涵感觉到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了几分。
“我的事，”龙斯誉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不劳你费心。”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和肩头。
走到家门口时，梅韵涵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龙斯誉转身看着她，雪花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霜。“怎样？”
“这样强势，”梅韵涵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样不顾我的感受……”
龙斯誉的眸光暗了下去。“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让我靠近。”
梅韵涵怔住了。她看着他在雪中格外苍白的脸，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强大的少年，内心其实住着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不是的……”她轻声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相信我一点。”
龙斯誉沉默了很久。雪花无声地飘落，将他们的头发都染白了，仿佛就这样走到了白头。
“好。”他终于开口，“我尽量。”
这个妥协对他来说并不容易。梅韵涵能从他紧抿的唇角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晚饭后，龙斯誉准时来帮她复习。书桌上摊满了课本和笔记，台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这道题，”龙斯誉用笔尖指着练习册，“要用辅助线。”
他的讲解依然简洁明了，但语气比平时温和了许多。梅韵涵偷偷打量他的侧脸，发现他今天格外有耐心。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他注意到她走神，放下笔。
梅韵涵摇摇头：“继续吧。”
复习到九点多，梅韵涵终于撑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先到这里。”龙斯誉开始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隔壁。
龙斯誉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书包都来不及拿就冲了出去。
梅韵涵跟着跑到门口，看见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龙家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老人。龙斯誉跟在旁边，紧紧握着老人的手，背影僵硬。
“斯誉……”老人虚弱地唤着他的名字。
“爷爷，我在。”龙斯誉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救护车很快开走了，留下空荡荡的院子和漫天飞雪。梅韵涵站在门口，看着龙斯誉消失的方向，心里揪成一团。
她回到房间，发现龙斯誉的手机忘在了书桌上。屏幕亮起，是一条新消息：
【少爷，老先生的情况暂时稳定了，您别太担心。】
梅韵涵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夜深了，雪越下越大。梅韵涵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龙斯誉冲出门时苍白的脸色，想起他握着爷爷手时微微颤抖的指尖。
她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你爷爷还好吗？】
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复。梅韵涵掀开窗帘，看见隔壁的灯还亮着。
鬼使神差地，她穿上外套，悄悄出了门。
龙斯誉家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门，看见他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龙斯誉？”她轻声唤道。
他抬起头，眼眶泛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梅韵涵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
“我……担心你。”梅韵涵在他身边坐下。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雪光映进来，将一切染成朦胧的蓝。
“是我爷爷，”龙斯誉低声说，“老毛病了。”
梅韵涵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冰，像外面的雪。
“会好起来的。”她笨拙地安慰着。
龙斯誉看着她，眼神复杂。“小时候，父母忙，是爷爷把我带大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梅韵涵能听出其中的伤痛。
“他教我下棋，带我去钓鱼，在我生病时整夜守着我……”龙斯誉的声音哽咽了，“可是现在，我连陪在他身边都做不到。”
梅韵涵的心揪紧了。她终于明白，龙斯誉的冷漠和强势，不过是他保护自己的外壳。壳子里，他还是那个渴望被爱、害怕失去的孩子。
“你不是一个人，”她轻声说，“还有我陪着你。”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住了。
龙斯誉也怔住了。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像是冬夜里的星辰，闪烁着脆弱而明亮的光。
“这句话，”他哑声说，“我会当真。”
窗外，雪渐渐小了。月光突破云层，洒在皑皑白雪上，映得满室生辉。
梅韵涵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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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梅韵涵被手机震动惊醒。是龙斯誉发来的消息：
【爷爷脱离危险了。】
她立刻回复：
【太好了！你还好吗？】
这次他回得很快：
【嗯。谢谢你的陪伴。】
隔着屏幕，梅韵涵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微微抿着唇，眼神柔软，带着几分不自在的温柔。
她抱着手机，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月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晶莹的光。
这一刻，她清楚地听见了心底冰层碎裂的声音。清脆，响亮，如同春日解冻的溪流，带着势不可挡的暖意。
（第二卷 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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