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通道越来越窄,像城市的血管被抽干一层一层地收紧。
脚下的金属板有轻微的颤,仿佛整栋建筑都在压抑地呻吟。
清醒环没有震动。
这反而让人更不安。
“它在等我们。”陆惟低声。
“谁?”阮初问。
“上面那层。”闻叙抬头,“观察它的东西。”
不是观察我们,
而是观察——它自己。
通道尽头是一扇半轮式舱门,像潜艇的防爆门,边缘有数道细痕,是有人想过强行撬开而失败时留下的。
门后传来低低的嗡鸣,像成百上千的呼吸管道同步震动。
光从门缝里溢出,是偏冷的白,像病房的灯。
“要不要绕?”阮初问。
“不绕。”
夏堇把手搭在舱门的轮柄上。
“绕路是对目的地清晰的人才有的特权。”
陆惟轻轻扬了扬眉角:“你现在对目标很清晰?”
“越来越清晰。”夏堇说。
她用力旋转轮柄。
门开。
一阵刺白光涌出,迫使每个人眯起眼。
等视线适应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里不是房间。
是看台。
一整片阶梯式看台向下倾斜,围绕着中央巨大的深井——
井口四周布满金属支架和透明罩,
里面不是水。
是流动的人形影。
那些影像互相覆盖,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像在哭,却没有声带。
他们互相渗入对方身体,仿佛梦体在重复、错位、延长。
陆惟呼吸一滞:“这是……模拟人群?”
闻叙摇头:“是真实人群的梦相投影。他们的身体在赦免仓里,被强制做梦;梦则被引流到这里展示。”
阮初盯着看台最前排的器械:“这是……剧院?谁在观众席?”
回答不是人声。
而是巨型井底传来的一丝……
笑意。
不是人笑。
是某种意识在体验“看到我们”的愉悦。
夏堇盯向井底。
折射的光刺裂影像,
井壁上浮出四个淡淡字:
“你们来了。”
四人默契散开,占据不同角度。
清醒环微震:无提前、无滞后。
并行状态。
梦在看。
梦在等。
突然,看台第二排传来微微动静。
有人站起。
不,是好几个人。
他们都穿着隔离服,脸被透明面罩遮住。
胸前贴着编号——不是姓名。
o-13
o-21
o-34
o-02
他们动作同步,像木偶第一秒学会如何呼吸。
陆惟低声:“实验组幸存者?”
闻叙脸色发白:“或者……他们以为的幸存者。”
那些“观测者”缓缓下楼,步伐延迟半拍,却稳得可怕。
像在模仿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却在走向杀戮前的位置。
阮初抬枪瞄准最近的一人。
枪口正要上抬——
对方突然抬手,速度比她快半秒。
指尖直接扣向她的喉部。
“靠!”阮初闪退。
脖颈只被擦到一层皮,却像被刀划开般疼。
皮肤无血,却冒出冷汗。
闻叙低吼:“他们是理想梦体化的清醒者!痛觉模拟无延迟!”
“他们……”陆惟喉结动了动,“醒在梦里。”
那便是真正可怕的敌人。
夏堇拔刀,刀光与井底反射的冷光相撞。
一个观测者跳向她——
动作无声无息,却爆发力惊人。
两人相撞,刀尖点住对方面罩,只差一毫米刺入。
观测者嘴角微弯,像是在说:
你动一次,我动两次。
夏堇却在那一瞬
松开刀
观测者愣了不到零点零几秒,
刀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响声。
响声的回音……提前了。
陆惟立刻反应过来:
“第二条!听回!”
阮初抬脚猛踢旁边器械,制造双回音干扰。
观测者的身体抖了一下,动作错位。
夏堇在那一瞬
捡起刀,侧身,
刀背敲向面罩侧颅。
砰!!!
观测者身体倒地,抽搐却没有发声。
面罩碎裂,露出空白的脸,像被橡皮擦抹掉五官。
“它们没有‘自我’。”闻叙声音沉:“它们只是梦在练手。”
更多观测者涌入井边。
他们每一步都更贴近正确动作。
梦在加速学习。
阮初咬牙:“它现在知道我们怎么打了。”
陆惟冷笑:“那就再换一套打法。”
夏堇拔下清醒环,将其反扣在刀柄上。
金属发出短促的电鸣,如同某种戒律。
她举刀指向井底:
“你想看?”
“那我们就让你记住。”
井底深处的影群突然全都仰头。
无声的黑浪翻涌而上。
观测者全体扑来。
风声撕裂剧院的空气。
金属与皮肤、意识与错位
在一瞬间撞出看不见的火花。
这不是战斗。
这是清醒的宣告。
世界在这一秒
紧紧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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