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呆住了,整个船舱都是宫尚欢带起的风声。
青妩整个人被掀翻过去,重重撞在身后的高几上,伴随着杯盏落地声,她整个人被摔在地上。
“阿妩——!”
昭寰惊叫着扑跪下去,伸手去扶妹妹那软绵绵的身子。
手下的身躯止不住颤抖。昭寰一手紧紧圈住妹妹单薄的肩膀,一手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下巴。那原本白皙的脸蛋高高肿了起来,五指印清晰可见,嘴角破裂处,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昭寰的手背上,溅在了她烟色的衣袖上。
昭寰心疼极了,眼泪瞬间溢满眼眶。她将妹妹死死搂进怀里,姐妹二人抱作一团。
“郡主!”
昭寰颤抖的声音带着绷不住的苛责,“您实在……太过分了!”
“住口!”
江巧沁冷喝一声,声音随之高了起来:“季青妩先是当堂失态,又是当众出言不逊,引得郡主生气。郡主不过是提醒她几句,她竟敢对郡主动手,如此大不敬之人,郡主罚她,难道还有错了吗?”
“江巧沁!”昭寰厉声喝道,“几时轮到你插嘴了?”
宫尚欢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此刻缓了许久的掌心仍阵阵刺痛。她喘着气,瞪视着地上这对姐妹,“都聋了吗?给我把她们扯开!”
“我看谁敢?”昭寰死死地护着妹妹,然而终究抵不过江巧沁携众人上前。几个趋炎附势的贵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终究是将她们分了开来。
宫尚欢神色倨傲地甩了甩刺痛的手,从一旁侍女托着的盘子里取了支镶银的鞭子,指向被按住的季青妩,冷冰冰地下令:
“给本宫——狠狠地抽!”
众人皆是一愣。方才帮腔几句要不了什么,可一旦动了这鞭子,这季青妩好歹是鸿胪寺少卿的女儿,事后追究起来,难免会给自家惹上麻烦。一时间,皆是惴惴不安,便无人上前去接鞭子。
“怎么?”宫尚欢冷冷地扫视一圈,她缓缓扫过那群墙头草,嘴角微微勾起,挑眉道:“且告诉你们吧,她父亲季正笃……回不来了。”
季家姐妹心头巨震。
众人哗然,便看宫尚欢朝着江巧沁一抬下巴:“去。”
江巧沁作为郡主身边最贴心的狗腿子,立刻心领神会,便上前接过了鞭子。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死死地攥着鞭子,像拎着一把要她命的剑。
她朝季青妩踱去,高高举起鞭子……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迸发出来。
发出声音的却不是季青妩,而是宫尚欢。
众人望去,只见郡主的拖地裙摆不知何时窜起了一簇火苗,那火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淡紫色华服飞速往上蔓延。
“火!走水了!快救火!快给本宫灭火!” 宫尚欢花容失色,惊慌失措地尖叫着。
“来人啊——”
她连滚带爬地往船头跑,一边跑一边喊:“快——给本宫灭火!”
几个胆大的丫鬟好不容易才将她按在甲板上,扯掉了那件已经破败不堪的外衫。
“哎呀!走水了——!”
直到此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好好的画舫内,竟不知何时,已经窜起多处火头,浓烟开始弥漫!
火势渐渐膨胀。
舱内的贵女们哪里见过这阵仗,惊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响成一片,贵女们开始四处乱窜。
火势太大,蔓延迅猛,早已扑灭不及。
“都慌什么!”昭寰高喝一声,强行令众人慌乱的动作慢下来,“别挤,快有序下船!”
她一面喊,一面只觉得浑身疼,几乎要撑不住地往下倒。青妩撑着身子牢牢扶住了她,两人互相搀着往船舷挪去。
可这时众人才惊觉,方才只顾着看戏,竟没注意到画舫早已经离了岸,此刻离岸边足有两三米远,且不知被什么推着,还在往深水里漂去。
“我……啊!”
宫尚欢的贴身丫鬟忽地一声惊呼,她忙抬眼望去,却见方才还在说话的丫鬟转眼间已被卷进了熊熊大火里。
“啊——!郡主!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见求救无望,她跌跌撞撞地跳进了水里。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一时之间,哭喊声响彻画舫。
众人开始一窝蜂地往船头挤。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两个身形利落的婢女,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架起季青妩,一个飞身,便已落在了岸上。
而后又折返,以同样的方式将季昭寰带上了岸。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一把,宫尚欢本就站在船边,身子便直直坠进了水里。接着,又有几名贵女接二连三地跳了水。
众人尚未回神,便见那两名女子又飞快地跃上画舫,钻入人群,将几位不曾参与过争执的贵女依次带上了岸。
与此同时,岸边跑来几个青壮男子,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朝着还在挣扎的人游去。船上剩下的贵女见状,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咬着牙纷纷往水里跳。
宫尚欢在水中拼命扑腾,濒临窒息之际,才勉强被男护卫连拖带拽地弄上了岸。
青妩和昭寰一起,将几个呛了水的贵女简单安置在一旁,便去查看其余的人。
众人接过护卫手里的宫尚欢,将其拖上岸,在期盼的目光中,将她头朝下,控水。
“郡主——”
众人便看到,宫尚欢吐出的,是绿色的水藻。
岸边出乎意料,并没有人围观,像是都被驱逐了一般。
索性除了那不幸殒命的丫鬟,其余人大多只是受了惊吓,兼之些许皮外伤与呛水,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时,停在远处的季家马车赶了来。昭寰强撑了许久的精神再也撑不住,青妩连忙扶住姐姐,沉默地登上了马车。
马车上,青妩无声地看了一眼那冲天的火光。却恍惚间瞥见岸边不远处,立着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高挑身影——
像极了那日送她出宫的、沉默寡言却恭敬有礼的车夫?
是错觉吗?
速度太快,她并未看清。
待探身回望时,视野里,只剩下远处水面上,那艘被巨火包围的华贵画舫。滚滚浓烟直上云霄。
也不知是谁的船,就这样毁之一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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