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竹梢时,小虎正蹲在麦垄间,手里捏着半穗麦子,指尖捻开颗青黄的麦粒。浆水顺着指缝流出来,沾得他满手黏糊糊的,却舍不得擦——这是今年第一穗显了黄的麦子,穗尖泛着金,穗尾还带着青,像被阳光吻过的半熟果。
“快来看!”他扬声喊,声音惊飞了麦丛里的麻雀。哑女挎着竹篮从田埂那头走来,篮里装着刚摘的黄瓜,听见动静加快了脚步,布鞋踩在麦茬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咋了?”她凑过去,看见他手里的麦穗,眼睛一亮,“这就黄了?比去年早了小半月!”她小心翼翼地捏起麦穗,穗粒挨得密密实实,青黄相间的壳里,能隐约看见饱满的白仁。
小虎把麦粒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浆水带着点清甜,混着麦壳的微涩,在舌尖漫开来。“快熟了,”他咂咂嘴,“再有十天,准能割了。”他站起身,望着整片麦田,青黄相间的麦穗在风里起伏,像片流动的锦缎,“你看这浪头,比张叔家的麦子密多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张叔正扛着锄头在自家地里转悠,看见他们,远远地挥了挥手。“你家麦子上浆快啊!”他嗓门洪亮,风里飘来半句话,“我家的还青着呢!”
哑女笑着挥手回应,低头继续查看麦穗。有几株穗子已经全黄了,沉甸甸地低着头,穗芒扎得人胳膊发痒。她忽然想起开春时埋种的情景,小虎蹲在地里,说“每颗种子都得嵌进土里半寸深”,如今看来,那些深埋的期待,真的在阳光下结出了果。
“李奶奶说,麦子上浆时得浇足水,不然穗子会瘪。”哑女直起身,拍了拍沾着麦芒的裤腿,“下午挑两桶水来?”
“成!”小虎把那半穗麦子小心地放进兜里,“留着做记号,等割麦时先割它。”他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篮里拿起根黄瓜,在衣角蹭了蹭就咬,脆得能听见汁水溅开的响,“张婶种的黄瓜真甜,比去年的脆。”
哑女也拿起一根,咬了一口,清凉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淌,把日头的燥气都压下去了些。“下午挑水时,给李奶奶送两根去,”她说,“她前几天还念叨想吃口鲜的。”
午后的日头最毒,麦叶被晒得打蔫,却更显穗子的饱满。小虎挑着水桶往河边走,扁担在肩头“咯吱”响,水桶晃悠着,溅出的水珠打在裤脚上,凉丝丝的。哑女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小瓦罐,里面装着给李奶奶的黄瓜,用湿布盖着,免得蔫了。
路过张叔家的地,看见张婶正往麦垄里撒草木灰,灰粉在阳光下飘成白雾。“歇会儿不?”张婶笑着喊,“刚晾的绿豆汤,解解暑。”
“不了婶子,”哑女笑着摆手,“得先给李奶奶送黄瓜去,回头再跟您讨碗汤喝。”
张婶乐了:“尽管来!我这汤里放了新摘的薄荷,凉丝丝的,正好配你家快熟的麦子香。”
到了李奶奶家,老人家正坐在院里的槐树下纳鞋底,看见他们,眼睛笑成了缝。“哟,送啥好东西来了?”她放下针线,接过瓦罐,看见黄瓜时直咂嘴,“这黄瓜水灵!快坐,我给你们沏新茶。”
小虎把水桶放在院角,蹲在槐树下看李奶奶纳鞋底,针脚密密实实的,鞋面上绣着小小的麦穗。“奶奶,您这手艺,比镇上的绣娘还好。”
李奶奶笑得眼角堆起褶:“老手艺了,不值当夸。”她看着哑女,忽然说,“等麦子割了,我给你们做两双新鞋,麦收时穿,结实。”
风从院外吹来,带着麦浪的清香,混着槐花香,在屋里打着转。哑女看着李奶奶飞针走线的手,看着小虎被阳光晒红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穗满青黄的日子,像壶刚沏好的茶,初尝带点涩,细品之下,全是藏不住的甜。
挑水浇麦时,水珠落在麦穗上,顺着青黄的壳滚进土里,像给麦子喂了口清凉的泉。小虎浇得仔细,每株麦根都淋到水,哑女则跟在后面,把被风吹歪的麦秆扶直。两人的影子在夕阳里拉得老长,交叠在青黄的麦浪里,像幅被时光浸软的画。
“等割麦那天,”小虎忽然说,“咱请全村人来吃新麦馒头,让他们尝尝这麦种的甜头。”
哑女点头,看着穗子在晚风中轻轻晃,仿佛听见它们在说:快了,快了,再等几日,就把满仓的金黄,送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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