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暗流与筹备寿典的紧张气氛,如同笼罩在枫露宫上空的低气压,但对于埃文和艾拉而言,这片精致却陌生的天地,却正在以一种孩童独有的方式,逐渐褪去最初的隔阂与不安,显露出它新奇乃至神奇的一面。孩子们的适应能力,远比大人想象的要强,尤其是在莉娅有意识的引导和守护下。
对于精力旺盛、好奇心爆棚的埃文来说,北境城堡那可以肆意奔跑、爬树、甚至偷偷溜去马厩和训练场的广阔天地,自然是无可替代的乐园。初到枫露宫时,这处处透着“规矩”和“精致”的庭院,确实让他感到有些束手束脚,仿佛一只被关进华丽鸟笼的小鹰。
但很快,他那属于未来龙血骑士的探险精神,便在这方寸之间找到了新的寄托。
枫露宫的花园虽然经过精心设计,力求一步一景,但也正因为这种设计,反而创造了许多可供探索的“微观世界”。在莉娅的默许和索菲亚女仆长无奈的纵容下,埃文重新背起了他的“旅行探险包”,将探险阵地转移到了这里。
他不再满足于在平坦的碎石小径上奔跑,而是开始研究那些假山石的缝隙里是否藏着特别的甲虫(结果只找到几只普通的西瓜虫,被他郑重其事地记录在图鉴上,并命名为“铠甲西瓜虫”);他会趴在水池边,用他那威力过大的小弹弓充当“瞄准镜”,观察水下游动的、色彩斑斓的锦鲤,试图分辨它们和图鉴上的“闪电貂”谁更快(结论是锦鲤转弯比较厉害);他甚至发现了一处爬满常春藤的墙角,那里有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小小的凹陷,被他宣布为自己的“秘密据点”,经常把他捡到的“宝贝”——几块形状奇特的鹅卵石、一片特别红的枫叶、甚至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抠下来的、亮晶晶的墙皮——藏在那里。
最让他兴奋的发现,是庭院角落里那几棵有些年头的古树。虽然不像北境的雪松那样高大粗壮,但枝干虬结,对于身手敏捷的埃文来说,依然是绝佳的攀爬对象。在某次试图爬上树杈、获取“制高点”观察整个“领地”时,他不小心蹭到了手臂,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龇牙咧嘴地忍住,或者跑去找雷蒙德骑士长寻求“男子汉的安慰”。但现在,他有了妈妈的“宝贝”。他立刻从探险包里掏出那个小巧的医药分装盒,里面是莉娅用几种低阶止血生肌的灵植调配的药膏。他挖了一点点抹在红痕上,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覆盖了火辣辣的疼痛,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那红痕就几乎看不见了!
“哇!妈妈做的药膏太厉害了!”埃文对着阳光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臂,对母亲的崇拜之情更是如同王都的法师塔般高涨。他决定,这个发现也要记录在他的“探险日志”(莉娅给他的一本空白小册子)里,并郑重地将那盒药膏列为“探险家必备S级装备”!
当然,他的“探险”也并非总是顺利。有一次,他试图用弹弓测试庭院里一尊小天使雕像的“坚固度”,结果石子偏离目标,打中了旁边一丛名贵的“夜光玫瑰”,打落了好几片花瓣。恰好被路过的霍恩比管家看到。老管家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埃文还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吓得他赶紧溜回房间,一下午都没敢再出来“探险”。最后还是莉娅出面,安抚了霍恩比管家,并私下里对埃文进行了“力量控制与目标选择”的再教育。
与哥哥用身体探索世界不同,艾拉的适应过程更加内敛,也更加奇妙。她那敏感的精神力,让她对王都这个巨大的、混杂的能量场,经历了一个从排斥、到畏惧、再到逐渐好奇的过程。
最初,王都那庞杂混乱的能量波动,尤其是来自远处王宫和几座高耸法师塔的、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宏大魔法灵光,让她感到头晕目眩,本能地想要缩回母亲为她构筑的“静谧花园”里。那里有音乐魔毯的抚慰,有森罗幼果的守护,是她唯一感到完全安心的地方。
但渐渐地,在莉娅温柔的引导和自身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开始尝试着,像伸出触角的小蜗牛一样,小心翼翼地感知外面的世界。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坐在自己房间的阳台——那个被莉娅撒上“故乡土”、种下荧光植物的“小花园”里。这里是她感知外界的“安全前哨”。她抱着森罗幼果,闭上眼睛,精神力不再像最初那样被动承受冲击,而是开始学着“筛选”和“分辨”。
她“听”到了枫露宫本身那相对稳定、但带着宫廷刻板痕迹的能量流动;“听”到了街道上熙攘人流散发出的、如同无数溪流汇合般的杂乱却充满生机的生命气息;她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某些路过马车里,贵族身上佩戴的魔法饰品散发出的、或强或弱的元素波动。
而最吸引她的,是远方那几座高耸入云的法师塔。
它们如同能量的灯塔,散发着稳定而磅礴的波动。火元素塔炽热活跃,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水元素塔温柔绵长,如同无尽的深海;风元素塔轻灵跃动,带着自由的气息;土元素塔厚重沉稳,如同亘古的山脉……这些纯粹而强大的能量形式,与北境那种自然、原始、混杂的能量感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人造”的、却登峰造极的秩序之美。
艾拉对它们既敬畏,又充满了探究的欲望。她不明白那些塔是如何建造的,里面的法师又是如何引导如此可怕的力量的。她只是觉得,那些光芒,虽然刺眼,却很……“漂亮”。偶尔,当某座法师塔进行大型实验或者有强大法师晋升时,爆发的能量潮汐甚至会让她感到一瞬间的窒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好奇。
莉娅发现了女儿对法师塔的兴趣,并没有阻止,反而找来了一些适合儿童阅读的、介绍基础魔法知识和法师塔历史的绘本,用浅显的语言讲给她听。艾拉听得似懂非懂,但紫色的大眼睛里,却开始闪烁起对那个神秘领域向往的光芒。
当然,艾拉的感知也并非总是愉快的。那些来自暗处的、冰冷的窥视视线,虽然大人们尽力掩饰,但她敏感的精神力依然能捕捉到一丝不协调的“杂质”。每当这时,她手腕上的“雪羽灵镯”便会散发出更明显的温润波动,驱散她的不安,而她怀里的森罗幼果也会轻轻闪烁,仿佛在安慰她。她会立刻跑去找母亲,或者紧紧抱住自己的玩偶,直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消失。
尽管外界风波暗涌,莉娅始终坚持着为孩子们维持一个尽可能规律和温暖的生活节奏。固定的起床、用餐、学习(埃文的识字和剑术基础,艾拉的绘本阅读和简单的手工)、游戏和休息时间,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
晚膳后的家庭时光,是枫露宫内最温暖的时刻。亚瑟会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留在府邸。有时,他会检查埃文的剑术姿势,虽然只是基础的劈砍,但他要求极其严格,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到位;有时,他会听艾拉磕磕绊绊地讲述绘本上的故事,或者看她用莉娅给的彩色丝线编织一些充满童趣的、歪歪扭扭的图案。
莉娅则会陪着埃文一起研究他的“探险日志”,帮他纠正错别字,或者和他一起在院子里“寻宝”;她会抱着艾拉,坐在壁炉旁,哼唱一些来自异世的、舒缓的摇篮曲,或者用简单的精神力引导方法,教女儿如何更好地控制和管理自己过于敏锐的感知,就像当年她的师尊引导她控制初生的神识一样。
埃文那充满活力的笑声,艾拉那细声细气的提问和偶尔露出的腼腆笑容,以及孩子们睡着后,夫妻二人之间无声的默契与扶持,都成了这座华丽而冰冷的临时府邸中,最真实、最温暖的慰藉。
然而,在这份逐渐建立的日常与温暖之下,莉娅和亚瑟都清楚地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国王寿典如同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暗处的视线依旧如影随形。孩子们能够适应并找到快乐,让他们欣慰,但也让他们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
他们必须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莉娅看着在庭院里追逐一只蝴蝶的埃文,又看了看阳台上正对着远方法师塔发呆的艾拉,眼中充满了温柔的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为了孩子们的笑容,他们必将全力以赴。而孩子们自身展现出的活力与潜力,或许,也将成为他们应对未来风波时,意想不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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