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苑,葳蕤蓬勃,各色灵植竞相生长,药香馥郁,几乎凝成实质的雾气,在苑中袅袅盘旋。
此处靠近司药局,灵气中浸润着草木精华,最是适合苏晚晴这等身负药灵体的修士居住与修炼。
虞璎踏入百草苑时,苏晚晴正蹲在一片长势喜人的“月光藓”旁,小心翼翼地以玉刀采集其上凝结的晨露。
苏良娣身着简单的浅绿色宫装,未施粉黛,神情专注,周身隐隐与周遭的灵植产生着某种奇异的共鸣,使得她手下的月光藓似乎愈发莹润。
察觉到虞璎到来,她连忙起身,恭敬行礼,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孺慕与欣喜:“参见婉仪,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顺便看看这些宝贝长得如何。”虞璎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苑中欣欣向荣的药圃,满意地点点头,“你将这里打理得很好。”
苏晚晴虽只是从七品良娣,位份不高,但因其特殊体质,被特许居住于此,并协助司药局照料一些娇贵灵植。
她入宫时便因家族式微且与虞璎点有旧交关系、自身体质特殊而选择投靠当时已显潜力的虞璎,是虞璎在宫中为数不多的能用之人。
“都是托娘娘的福,还有沈司药的指点。”苏晚晴谦逊道,引着虞璎走向苑中一处凉亭。
亭子以青竹搭建,爬满了开着淡紫小花的“清心藤”,幽静雅致。
两人坐下,虞璎品着苏晚晴奉上的、用苑中灵花自行炮制的花茶,开口道:“晚晴,你在百草苑也有两年了,于辨识药性、培育灵植上,展露天赋。一直屈居于,未免可惜。”
苏晚晴闻言,心中一紧,连忙道:“能为娘娘分忧,照料这些灵植,晚晴心甘情愿。”
虞璎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你的才能,不应止步于此。司药局丹房近日事务愈发繁忙,沈司药与我商议,欲再增设一名‘掌丹女史’,秩正八品,专职协助核查丹药品质、分派低阶炼丹任务。此事已通过内务府批文,我向沈司药举荐了你。”
苏晚晴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激动。宫中各局女官之职向来稀缺。
掌药女史!虽只是八品女官,却已是有了实职,能真正接触到司药局的核心事务,远非如今这有名无实的“协助照料”可比!
而且,这意味着她将能更名正言顺地留在司药局,离虞璎更近,也能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和历练机会。
“婉仪……我,晚晴何德何能……”她声音有些哽咽。
“你的能力,我与沈司药都看在眼里。”虞璎语气温和却坚定,“此事已基本定下,但还需要一道考核,若通过,便会有正式文书下达。这是本书名为《玉丹初解》”随即取出一枚玉简放在桌上。
“考核在半月后,你需更加勤勉,莫要辜负了这份机缘,也要……谨言慎行,莫要授人以柄。”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苏晚晴岂能不明白其中关窍?她立刻起身,敛衽深深一礼:“晚晴定不负娘娘厚望!任职必当恪尽职守,绝不给娘娘添乱!”
提拔苏晚晴,是虞璎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一来,苏晚晴确是可用之才,忠诚可靠;二来,在司药局安插更得力的自己人,有助于她更好地掌控局面,获取信息;三来,也能借此机会,看看各方的反应。
从百草苑回来,虞璎并未停歇。长春宫那份药材清单,以及沈司药隐晦的提醒,都让她感觉到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提升自身实力与资本,刻不容缓。她决定开炉炼制一批更高阶的丹药,一方面备不时之需,另一方面也可尝试兑换更多法禄,缓解资源压力。
此次炼丹,她不再使用司药局的制式药鼎,而是准备动用自己的青帝长生鼎器胚。
静室之内,门窗紧闭,只留一线天光自高窗泻下,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虞璎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屏息凝神。
片刻后,她手掐法诀,丹田处青光大盛,一尊尺许高、三足两耳、圆腹方耳的青色小鼎缓缓浮现,悬浮于她身前尺许空中。鼎身古朴,隐现黄芒,表面玄奥纹路流转,散发着温润而磅礴的生机气息。
正是青帝长生鼎器胚。
以此鼎炼丹,方能真正发挥其“蕴灵”、“调和”之妙用,也是温养鼎身、提升其灵性的过程。
她此次欲炼制的,是“紫参养荣丹”。此丹以百年紫玉参为主药,辅以十数种珍贵辅材,药性温和醇厚,能固本培元,滋养气血,对道基和凝煞二境修士亦有不错的效果,在宫中高阶女官和部分妃嫔中需求不小,价值不菲,远非清心丹、辟谷丹可比。
虞璎深吸一口气,指尖跳跃起一簇淡青色的火焰——并非地火,亦非寻常丹火,而是她以精纯木皇真气催生的“木皇真火”。
此火性温,蕴含生机,最是适合炼制木属、或是需要温和火候的丹药,能最大程度保留药性,甚至赋予丹药一丝额外的滋养效果。
她先将那株百年紫玉参投入鼎中,木皇真火舔舐着鼎身,温度缓缓升高。
在虞璎精准的掌控下,紫玉参逐渐软化,萃取出精纯的药液,过程中药力损耗极微。
随后,各种辅材依次投入,在鼎内“化生禁”的作用下,不同属性的药力被巧妙地调和、融合,排斥反应被降至最低。
整个过程中,虞璎心神与鼎器紧密相连,能清晰地“看到”鼎内药液每一分细微的变化。
青帝长生鼎仿佛成了她身体的延伸,那种如臂使指、掌控由心的感觉,是使用任何其他药鼎都无法比拟的。鼎身微微震颤,贪婪地吸收着她输出的木皇真火与灵力,其上的纹路似乎也愈发清晰灵动。
数个时辰后,静室内异香扑鼻,那香气并非单纯的药香,更带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气血活跃的奇异力量。虞璎法诀一变,低喝一声:“凝!”
鼎内光华内敛,嗡鸣声渐息。她小心翼翼揭开鼎盖,只见十二颗龙眼大小、通体紫莹莹、表面隐有云纹流转的丹药静静躺在鼎底,丹成,甚至有两颗隐隐泛着一丝极淡的金光,已接近极品层次!
成功率百分之百,且品质远超预期!这便是青帝长生鼎与木皇真火结合带来的惊人效果。
虞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笑容。将丹药小心装入早已备好的玉瓶,她感受着体内消耗了近半的灵力,以及那尊仿佛吃饱喝足、灵光更盛一丝的小鼎,心中充满了底气。
与此同时,凝香阁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此处靠近宫苑水系,引活水成池,遍植耐寒花木,即便是盛夏,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凉意。阁内布置清冷,多以白玉、寒玉为饰,与主人冷凝霜的冰灵体相得益彰。
此刻,冷凝霜(冷良娣)却并非在修炼,而是面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听着对面之人的话语。
坐在她上首的,正是凝霞殿的苏婉,苏容华。
苏婉今日穿着一身绯色宫装,衬得她容颜愈发娇艳,与这凝香阁的清冷格格不入。她纤纤玉指捏着一枚冰镇过的灵果,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优越感。
“冷妹妹这凝香阁,倒是夏日里的一处好去处,清凉解暑。”苏婉放下果核,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笑道,“只是,妹妹近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可是修炼上遇到了什么难处?还是……份例用度上,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冷凝霜性子清冷孤傲,不擅与人虚与委蛇,闻言,眉头微蹙,淡淡道:“劳苏姐姐挂心,一切尚好。”
“哦?”苏婉拖长了语调,似笑非笑,“可我怎听闻,司药局那边,近日将一批上好的‘雪莲凝露’都调拨去了长春宫?妹妹修炼的《玄冰诀》,正需此物辅助,如今份例骤减,难道不影响修行么?”
冷凝霜面色微沉。此事她自然知晓,心中也确实不快。
雪莲凝露于她而言,如同修炼资粮,骤然短缺,虽不至于立刻影响根基,却也让她进度缓慢下来。只是她不愿在苏婉面前示弱,更不愿承认自己连份例用度都掌控不了。
“贵妃娘娘修炼所需,自然优先供应。我之份例,尚可支撑。”她语气依旧冷淡。
苏婉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关切模样:“妹妹就是太过实诚!份例乃是定例,岂能因某人急需便随意削减?这宫中,凡事都讲个规矩道理。”
“长春宫势大不假,但我等姐妹,也该相互扶持,维护自身权益才是。否则,今日她可占你雪莲凝露,明日便可夺你其他资源,长此以往,妹妹这道途,岂非要受人掣肘?”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道:“我知妹妹与青鸾宫那位,似乎并无什么交情。但司药局协理之职,可是在她与沈司药手中。”
“此次调拨,她虞婉仪难道就未曾言语?若她肯为妹妹说上一句半句,或许情况便不同了。说到底,还是妹妹平日里太过独来独往,未能多结交些‘得力’的姐妹啊。”
这话看似点拨,实则挑拨。先将矛盾引向长春宫,再暗示虞璎在司药局未能维护她冷凝霜的利益,最后归结于冷凝霜自身不善经营人脉。
冷凝霜并非蠢人,听出了苏婉话中的意味。她沉默片刻,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自然不喜与人结交,更不愿卷入派系纷争。
但苏婉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资源被侵占是事实,若无人为自己发声,难道就一直忍气吞声?
“姐姐的意思,妹妹明白了。”冷凝霜最终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并未明确表态。
苏婉见她并未如预期般愤慨或立刻向自己靠拢,也不着急,知道这等性子孤傲之人,需得小火慢炖。她笑了笑,起身道:“妹妹明白就好。姐姐也是为你好。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凝霞殿寻我。时辰不早,我便不打扰妹妹清修了。”
送走苏婉,冷凝霜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覆着薄霜的“夜放寒梅”,清冷的眸子中映着冰晶的光芒,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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