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内，气氛正酣。
几人堆在一起看动漫。
秋未安后仰着，一不小心摔了个四脚朝天。
几人嗤笑，氛围正浓。
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从万古冰原深处传来的声音。
毫无征兆地直接在阎罗灵魂深处炸响：
“小九。”
“哇啊啊啊！”
幽小九（第九阎罗）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像受惊的仓鼠一样猛地缩进懒人沙发深处。
用兜帽死死盖住脑袋，只露出一双惊恐乱转的眼睛。
“谁？！谁叫我？！”他声音发颤，左右张望，“老白老黑！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殿内瞬间安静。黑白无常和判官们面面相觑，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看着自家大人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一时间都有些懵。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是我。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
幽小九猛地一僵。、
这个声音……这个他做了几百年噩梦都不敢忘记的声音……
他哆哆嗦嗦地掀开兜帽一角，试探着，用几乎哭出来的腔调小声问：
“……哥？八哥？是…是你吗？”
“不然还能是谁。”
声音的主人——执掌整个幽冥地界，威压万灵的第八阎罗幽老八（幽亘），语气似乎更无奈了。“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确认了身份，幽小九非但没放松，反而更紧张了，像被老师逮到作弊的学生。
他手忙脚乱地想关掉电视屏幕，却不小心碰到了音响开关。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关掉！”
幽小九脸红得快滴出血，尖叫着。
白无常赶紧切断了电源。
出租屋一片死寂。
幽小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经一点，却还是带着颤音：
“哥…哥…您…您怎么突然…找我？地界…出大事了？”
他内心疯狂祈祷：千万别是让我回去啊！
“无事便不能寻你？”
幽老八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在此界，倒是逍遥。”
“没…没有逍遥！”
幽小九立刻否认，差点咬到舌头。
“我…我这是在体察民情！深入基层！对，深入基层！了解这些新生代鬼魂的思想动态，为了更好地…更好地引导他们转世重生，维护阴阳平衡！”
他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哦？”
幽亘的声音拖长了一点，似乎带着点玩味。
四大判官手里的奶茶杯差点掉地上，冷汗涔涔。
幽小九头皮发麻，完了，他哥什么都知道！
他硬着头皮狡辩：
“这…这是一种…呃…与时俱进的工作方法！贴近生活，才能走进心里嘛…”
“哼。”
一声冷哼，让幽小九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油嘴滑舌。我问你，那名为‘秋未安’的女子，又是何情况？你与她终日厮混，嬉戏无度，可还记得自身身份？”
“未安她不一样！”
提到秋未安，幽小九下意识反驳，声音都大了点，但马上又怂了下去。
“她…她是个好姑娘，就是有点宅…她帮我了很多，我们是在进行…进行文化交流！对！文化交流！学习阳间先进的娱乐…啊不，管理经验！”
“荒唐！”
幽亘的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冰冷的威压即使隔着无尽时空也让幽小九腿肚子发软
“你是我幽氏血脉，地府阎罗，岂可与一凡人女子如此不清不楚！你的职责在幽冥，
而不是在这虚幻的安乐窝里玩物丧志！”
幽小九咬紧了嘴唇，他知道哥哥迟早会说到这个。
但这能怨他吗？
几乎是几千年前，人界与地界出现了时光裂缝。
很多地境界以下的诡异都穿梭进去。
当时自己与随行的手下进去，也纯属偶然。
刚开始他，也是兢兢业业，再说了，现在人界已经和平，他享受享受怎么了。
“玩够了吧。”
幽亘的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该回来了。地界需要你。你那‘第九殿’，荒废太久了。”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幽小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回去？
回到那个终年昏暗、死气沉沉、充满了哀嚎与刑罚、处处都是规矩和算计的地界？
无论何时都在吃人的地界？
为了生存提心吊胆的地界？
每次都要堆笑的讨好别人的地界？
一不小心就要丧命的地界？
他眼前闪过的是第九殿冰冷的青铜柱、翻滚的油锅、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海、还有哥哥和其余几位阎罗永远板着的脸。
他要去审判那些哭哭啼啼的鬼魂，去处理永远扯皮的轮回事务，去参加那些勾心斗角的阎罗会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永恒。
那种生活，他过了几百年，都快要窒息了。
他不要回去！
他宁愿现在去死！
“哥…”
幽小九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哀求了。
“我…我不想回去…”
这一刻，这位活了几千年的阎罗不像是一殿之主，反倒像是个孩子。
“由不得你任性。”
幽老八的语气斩钉截铁。
“你是地府阎罗，这是你的命。”
“命？”
这个词刺痛了幽小九。他猛地抬起头，尽管面前空无一人，他还是激动地喊了出来：
“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你弟弟？就因为我生来是阎罗？我就必须去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每天面对的不是哭嚎就是惨叫！连喝杯奶茶都要被说玩物丧志！”
他越说越激动，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在那里我连笑一下都觉得是罪过！所有人都告诉我应该威严！应该冷酷！应该无情！可那不是我想过的日子！哥！我就想在这里，安安稳稳的，打打游戏，看看动漫，吃点好吃的，和未安他们在一起…这有错吗？！”
“夏永安好不容易才把我们从宿命中解救出来，可你却告诉我要去到一个新的宿命之中？”
“冥顽不灵！”
幽老八似乎动了真怒，声音如同雷霆在他神识中炸开，震得幽小九神魂摇曳。
“享乐能得几时？唯有权力与职责方是永恒！你在此界，修为停滞不前，心志消磨殆尽，与废人何异？速速归来，莫要逼我亲自出手请你！”
亲自出手？
幽小九吓得脸色惨白，他知道哥哥绝对做得出来。
到时候，不仅他要被抓回去，恐怕未安、老黑、老白、判官他们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但他心底那一点点不甘，像风中残烛，还在顽强地闪烁着。
他瘫软在懒人沙发里，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绒毛中，声音闷闷的，带着绝望的颤抖：
“……哥，再给我点时间…求你了…让我…让我再准备准备…我…我舍不得这里…”
他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幽老八或许也没想到一向胆小懦弱的弟弟会反抗到这种地步。
良久，那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更改的最后通牒：
“……好。我便再予你一些时日。”
幽小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但幽老八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此间‘武斗大会’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你必须立刻回归地界，接手积压事务。若再拖延……”
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无比：
“休怪为兄，清理门户。”
话音落下，那笼罩在灵魂上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只留下幽小九失魂落魄地瘫在原地，脸色白的像纸。
游戏屏幕暗着，奶茶凉了，烤肉也不香了。巨大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
“大人…”
黑无常担忧地小声叫道。
幽小九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嘴里喃喃自语：
“……清理门户……”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把整个人都蜷缩进了懒人沙发最深处。
仿佛那样就能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快乐的日子，终究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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