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溦仍是笑，摇了摇头，“可你想要一个家。我希望你得偿所愿，不要因为我，降心相从。”
廖鹰摇头驳道：“有亲人才算家，如果没有交心之人，那不过是一座宅院罢了，称不上家。我从小跟着我娘混迹江湖，风餐露宿，还会被人追杀，可我却觉得，我是有家的。但在上京的这几年里，只有与你和钧瑶一起待着的那座小院，才算我的家。所以你就是我的情之所钟，从来没有什么降心相从。”
傅溦笑意更浓，手上也握得更紧，可廖鹰仍旧陷在惋惜之中，叹一声又道：“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多好，我就不会跟你闹那么多别扭了。这有什么？疏月的医术进步飞快，连无解的毒都能治，你的病说不定她再钻研钻研也能治好了，就算一辈子治不好，不生子嗣不也就好了？我真的不在意这些，我只在意你，不要再避开我了好吗？”
“好，只要你不弃我，我决不会再生退意。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听完之后，再做决定。”
傅溦握起廖鹰夜雨中仍然温热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伸进了衣衫之内，覆在了微冷的皮肉之上摩挲着。
似乎是一道伤疤，可细抚其形，却好似是一朵花的形状。
廖鹰一惊，西夜狼花！
“是西夜狼花。” 傅溦将廖鹰的手按在自己肩上的印记之上，开口说道：“三年前我在鹤州被俘，为了救出百姓，诈降之后设计把他们的粮草烧了，他们恼羞成怒，就给我印上了这东西。”
难怪在鹤州遇到苗春令的时候，他一直追问，她会不会也一样介怀这个印记。
可她那时候只当他是为抛弃苗春令的负心男子开脱，怎么会想到，他是在问她，会不会介意他的身上有这个印记。
气头上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她对他说，“是，我会嫌恶，我非常嫌恶。”
廖鹰回想起这句话，不由心下一痛，傅溦身上的印记是用烧红的刀子在皮肉之上刻划而成，过后再用盐水反复淋洗，以确保长久不消，痛苦非常。
他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可她却因他没有回应自己的表白而怨恨他了这样久，几番出口伤人，让他痛上加痛，又与那些欺辱苗春令的混账有什么区别呢？
“阿鹰，别难过，别自责。是我有意隐瞒你的，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我不想，让你看低了我。”
廖鹰咬紧了牙，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得，大颗大颗地滚落，傅溦慌忙松了她的手，双手捧着她的脸为她擦拭着，听着廖鹰呜呜咽咽强忍住的哭声，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尽数搅到了一起，纠缠拧紧，疼得他喉中一呛，一口血便吐在了廖鹰的裙上。
“傅溦！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呢？” 廖鹰一把扶稳了傅溦，为他擦着唇边的血迹，哭得更是无助起来。
“不碍事，就是之前试毒的时候，疏月说我的身子状况比你差，余毒难清，恐怕好得会慢一些。我平时心绪平定，还以为已经好了，看来今夜，我是太不冷静了。”
傅溦说完又咳了两声，吐了一口气才平复下来，抬手欲擦她衣上血迹，却被廖鹰握住了手，“不碍事的，你情蛊未解，不能动情。那我离你远些，你就不会难受了。”
廖鹰还未起身便被傅溦紧紧抓住，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死死攥住了廖鹰的手腕，倒叫自小习武的廖鹰也觉得有些吃痛。
“别走，你在这里，我就不难受。你，别再弃我了。”
傅溦不再是平日那副淡漠的世外高人模样，似是怕极了廖鹰又要一走了之，不见踪迹。
“我不走，我在这里。不然你靠着我睡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们一起下山。”
廖鹰也攥紧了傅溦的手，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方便他的脑袋靠到自己肩上。
“不了，我这会儿睡着，只怕要睡到日上三竿，还是不睡了。”
傅溦摇摇头，倒是将自己的肩膀送了过去，“你倒是可以歇一会儿，我只怕这里既无床榻，又有雨声扰人，你睡不着。”
廖鹰接口笑道：“我睡不着，我守着你。你睡吧，天一亮我就叫醒你，好不好？”
傅溦也笑，“叫醒我，我会恼的。”
廖鹰昂首望向傅溦，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却是璀璨如星，亮晶晶地笑望着他，答他的话，“要是恼我，你就打我吧。”
傅溦笑着告饶，仰面躺下，枕在廖鹰膝上，两个人说说笑笑，融进细微的雨声里，分外缠绵起来。
傅溦虽说着自己会睡到日上三竿，可也只是轻轻枕在廖鹰膝上假寐，并未睡着，倒是廖鹰似乎是心事落定，合着雨声入了梦乡，再一睁眼，天已大亮。
她与傅溦的姿势已经掉了个个，她的脑袋正倚靠在傅溦的肩上。
“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没有叫醒我？” 廖鹰揉着惺忪睡眼，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醒过来，傅溦只是笑，“不急，我们不下山，他们也会来找我们的。你难得安眠，我想你多睡会儿。”
廖鹰摇头驳道：“那怎么行？还有一堆事要做呢。雨也停了，我们得快点回去了。”
话音未落，廖鹰便握紧了傅溦的手，将他拉了起身，急匆匆向外走去，没走几步，便又停下。
倒不是情势不急，而是上山寻人的薛淼已经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了。
廖鹰招了招手，薛淼几步奔过来，握住了廖鹰的手，还未问句话，便低头瞧见廖鹰的另一只手还紧攥着傅溦，便着意将她向自己拉近了些，廖鹰被突然一拉，握着傅溦的另一手不自觉松了开去，这便是薛淼此举的目的了。
但叫他始料不及的，是廖鹰的松手的一刹，傅溦反手伸了前去，复又一把握住了廖鹰的手腕，不肯松。
廖鹰被傅溦一握，也是一怔，随即将薛淼握住的那只手的手腕扭了扭，推开了薛淼的手，抬眼望他，说道：“先下山吧，将摄政王谋逆之事料理好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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