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学术界主流认为的，杀死鬼的方式，不能采用单纯的物理手段。我所选择的方向，是通过悬磁浮技术，不断增加鬼身上的正向磁性，在达到一定临界点后，说不定就能将鬼彻底消除。
“但是目前看下去，只取了一丁点微小的进展，离实质目标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在半年来，我对‘“溺死的人”’进行了上百次电脉冲击测试，确实能让它感受到痛楚。但是无法从根源上处刑它。”
齐佩诗手中的遥控器，对准了玻璃房内那个不断抽搐的背影，再次摁下了手中按钮。
和地板完美融合在一起的排排电线，起了反应，噼里啪啦，开始通电。
这明显不是普通的电流。顾山亲眼看到，一个个闪着红光的电粒子，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房间内乱窜，很快整个房间被狂舞的电蛇所覆盖，闪烁着令人恐惧的电光。
要是一个活人被送进这座房间，早就只剩下烧焦的骨架了吧。
这些电流不断被房间角落的““溺死的人””聚拢，穿过它的身躯，照得半透明的大叔浑身闪闪发光。
“注意看，就是这里。”
齐佩诗就像是一个耐心的导师，在重点部分敲了敲玻璃窗。他身后的陈振甲、陆羽、郭砚明，纷纷站在玻璃窗外，聚精会神看着实验体的结果。
在身上电光堆积到一定程度后，这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大叔，对房间内乱窜的电流，有了反应。
他暂时停止了哭泣，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的另一端，似乎想要躲避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电压。
在发现无用功后，“溺死的人”布满血丝的眼珠，怨毒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实验者。继续向着房间第三个角落走去。
看到实验对象的反应，齐佩诗不动声色，加大了电导线的电压。
“溺死的人”，终于发现，小小的房间根本无处可躲，走到哪里都会被那电流攻击。并且此刻他身上积攒的电粒子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了，原本就半透明的身躯，开始散发着诡异的蓝光。他也终于表达出了一丝恐惧和痛苦。
大叔飞扑到玻璃窗前，开始疯狂地拍打着。整张面孔因为疼痛开始扭曲起来，混合着憎恶和哀求。一张一合的嘴巴只有黑洞，发不出任何声音。看上去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但是没有任何用处，九层楼实验室的每块玻璃，都是经过特殊处理。子弹打不穿，哪怕是灵体，从理论上也无法穿过这层玻璃。
随着电流的继续加大，“溺死的人”就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只手还在努力地抓着光滑的墙壁，整个人已经软趴趴地滑倒在地上。
失去了意识的身躯，在电流的高压下，还在不断抽搐跳动着，像是被电击的蟑螂一般。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楚圆下意识转过了头，不忍继续观看。
这大叔……虽然看上去很可怜。但是研究会的人都知道，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恶鬼。还是一个诱导杀死了几百条无辜生命的溺水鬼。
所以，也没有圣母为他求情。
看到“鬼”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在电击的导流下做着无意识的抽搐。齐佩诗脸上的表情，十分满意：
“还是达不到杀死他的效果……但是通过增加电压使得他暂时失去了意识，这也算是这半年来最大的突破了。
“看来，我们的研究方向，走在正确的路上。
“现在灵异事件的出现频率越来越高，许多相关的学者都呈现悲观态度，甚至有宣扬世界末日论的……
“但是我始终相信，终有一日，我们人类能够战胜灵异事件。就像是战胜了天花、饥荒、战争和各种流行疾病一般。
“在灵异事件的数量发展到产生质变，彻底吞没这个世界之前，我们夏国的学者们，一定会是世界上第一个发明出彻底‘杀死’鬼的方法。其意义之重大，相当于1928年的亚历山大发明了青霉素，将拯救上千万人的性命。”
看着玻璃窗下，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鬼；站在身边，雄心壮志的齐教授，不知道为何，顾山心中，那种来历不明的奇怪感受，也越发浓烈。
这种莫名出现的第六感，之前在无数危险到来之前救过顾山性命。虽然到目前，还找不到令自己不安的源头，但是顾山心中的戒备，开始提起。
鬼真的能被杀死么。
任何活物，无论是人类、大象，甚至是机械、大楼，在承受伤害到一定界限之后，就会彻底崩塌\/死亡。
从这个角度来看，脚下那位还在电流中苦苦挣扎的大叔残影，随着电压的增加，身体都开始呈现高度透明化了，似乎，鬼的承受能力也即将达到一个限度。
不知为何，真理碎片的第二句话，再次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人只能死一次。
……
人只能死一次？
人只能死一次……
人只能死一次！
突然之间，答案就像是闪电一般，劈开了顾山黑漆漆的脑海，将事实放在了他面前——那是如此之简单，就像是开卷考一样，可是他像是一个傻子一样。真理碎片从来未设置过任何谜团，是他自己没有最基础的理解能力。
人死后，会变成什么？
根据真理碎片001，人死后，会变成鬼。
这是第一次死亡。
但是人只能死一次。
没有第二次死亡。
如果鬼可以被杀死，那就是人在被杀死之后，（变成鬼）又被杀死了一次。相当于违背了真理碎片002。
所以，根据以上两个条件，得出结论：
鬼是不可能被杀死的。
齐教授所做的事情，还有海内外无数学者的实验，和努力，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徒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末日宣传者的话，才是对的。
人死后，会变成鬼。
鬼的数量，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增加。
变成鬼后，无法第二次死亡。它们的数量只会单向增加，不会减少。
总有一日，这个星球上，鬼的数量会超过活人的数量。整个地球将会被灵异事件所吞没。
当然，看着身边志得意满的齐佩诗，还有一脸充满崇拜的研究会学生们，顾山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个悲惨的事实。
真理碎片涉及到许愿机的秘密，不能告诉第三者。顾山也没有泼齐教授冷水的意思。
只是，看着地上仍然如死鱼般微微扑腾的“鬼”，顾山觉得有些奇怪。
既然鬼是不死不灭的存在，齐教授的电击疗法，对它真的有效果么？
还是说……
突然之间，就在研究会所有人都在认真观察玻璃内情况的时候。那整张脸都扭曲的溺死之人，缓缓抬起了头，望向窗户外观察自己的活人，眼归眼，鼻子归鼻子，露出了一丝充满嘲讽的笑意。
它在笑。
被几百万伏电击的它，居然在笑。
这是顾山这辈子，见过最恶毒、最轻蔑的笑。
“溺死的人”，前面被电击、痛苦倒地、晕厥不起的所有动作神态，都是装出来的。
它在演戏。
它一直在演戏，演戏，演戏，它玩弄着所有人，那些试图从它身上获取情报的科学家……
顾山只觉得脊背发凉。
它能够意识到，这些活人正在拿自己做实验，所以一遇到电击，它就开始演戏，装出种种痛苦的模样。让这些实验人员误以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杀死鬼的正确方式。
整整半年，都是鬼在观察人类，而不是人类在观察鬼。
真理碎片，又说对了。
在意识到了，所谓的电压技术，根本对鬼造不成半点伤害之后，齐教授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脸色甚至比鬼还要白，开始慢慢向着反方向倒退。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要齐教授承认，自己被一头鬼欺骗了大半年，对着一个演员认认真真记录了大半年数据。他的所有心血和豪言壮语白费了。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看着玻璃窗后，步步逼近的“溺死之人”，实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混乱之中，楚圆等人，不知道是谁，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你们看……这个鬼，它似乎正在穿过玻璃窗！”
顾山转头看去。
他所看到的，是那位大叔凭借半透明的身躯，像是挤过拥挤的公交车一般，一寸一寸，将自己的身体向外挤去。
很快，它就逾越了这道所谓“能够困住鬼的”屏障，整个身躯，来到了走廊上。和齐教授、陆羽等人毫无障碍相互观望。
“嗬嗬。”
这是那个水鬼大叔，直到现在，唯一发出的声音。
他慢慢站了起来，佝偻的背恢复了挺直。无数水流和水珠争先恐后，从他身上抖落在地上。所到之处，都留下水形状的脚印和湿漉漉痕迹。
从头到尾，都是鬼在玩人。
所谓的“齐教授将鬼困在了玻璃房中”，也是鬼表演出来的。
它只是杀了太多人，闲着无聊，才跟着这个愚蠢的教授来到实验室。进行了大半年的表演。
现在，表演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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