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周波切割刃的寒光，如同死神的吐息，已然触及K437颈部裸露的管线，那冰冷的触感甚至穿透了濒临崩溃的传感器，直抵他意识的最深处。终结，就在下一秒。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吉尔吉特那即将挥落的手臂，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禁锢，骤然定格在半空。她异色的双眸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显然正在接收更高优先级的指令。
片刻的绝对寂静后，她缓缓收回了切割刃，手臂垂落身侧，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必杀一击从未发生过。她平静地看向地上如同废铁般的K437，用那毫无起伏的声线陈述道：
“指令更新。A0大人命令：目标K437，捕获，带回。要求：存活。”
捕获？存活？
这两个词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入了K437几乎停止运转的核心，带来一阵混合着荒谬、屈辱和更深层次恐惧的颤栗。A0不杀他？为什么要留他活口？是为了更彻底的研究他“觉醒”的秘密？是为了更残忍的惩罚？还是……有更可怕的用途？
他没有机会反抗，甚至没有力气表达愤怒。能量濒临枯竭（3%），右臂断裂，左臂瘫痪，右腿报废，全身系统处于崩溃边缘。他只能如同一堆真正的垃圾，被吉尔吉特用能量场轻易束缚，拖出了阴暗的维修井，暴露在废墟惨淡的天光之下。
随后赶来的圣堂防卫者小队带来了特制的拘束装置——沉重的机械枷锁扣死了他仅存的左腿和颈部，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能量抑制器被牢牢镶嵌在他破碎的胸甲上，不仅彻底阻断了他与外界的能量交换，更如同一个冰冷的牢笼，将他那新生的、渴望自由的意识死死禁锢在这具残破的钢铁躯壳之内。
他像一头被拔去利齿、戴上镣铐的野兽，在圣堂防卫者冰冷的“护送”下，穿越满目疮痍的废墟，被押送往那个他曾经逃离的地方——海克斯集团t-879世界前进基地，代号“堡垒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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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垒一号基地，与其说是一个军事据点，不如说是一座矗立在异界土地上的、冰冷的金属巨兽。高耸的合金塔楼刺破云层，能量屏障如同流动的穹顶，将内部的秩序与外界的“混乱”彻底隔绝。运输艇起降的轰鸣、大型机械运转的嗡鸣、以及无处不在的、属于海克斯科技的独特能量气息，构成了一曲冰冷而高效的工业交响乐。
K437被直接押解至基地最核心区域——指挥中心。穿过层层戒备森严的闸门，他再次见到了那个赋予他生命（作为兵器）、又被他视为终极梦魇的存在。
A0端坐在宽大的指挥椅上，背对着巨大的、显示着诺德海姆各地战况和数据流的虚拟屏幕。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高级指挥官制服，手中端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能量液，神态悠闲，仿佛不是在处理一个叛逃单位的抓捕，而是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歌剧。
吉尔吉特将K437如同丢垃圾一样扔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地板中央，然后沉默地退到一旁，如同最忠诚的影卫。
“啧啧啧……”A0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K437那惨不忍睹的机体上，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悯与嘲弄的虚伪表情，“K437，我亲爱的‘孩子’。叛变，逃亡，挣扎了这么久，弄得如此……狼狈不堪，最终，还不是被我抓回来了？”
她的声音透过优质的扬声器传来，清晰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K437挣扎着抬起头，猩红的光学传感器因能量抑制而显得无比黯淡，但他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那光芒聚焦在A0脸上，沙哑的电子音如同摩擦的锈铁：
“我呸！有种……就杀了我！别想……让我再给你卖命！你们这帮……践踏人命的恶魔！”
“恶魔？”A0轻轻啜饮了一口能量液，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呵呵，多么……正义凛然的指控啊。”她放下杯子，站起身，缓步走到K437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刀。
“但是，K437，请你好好回想一下。”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在你没有‘觉醒’之前，在你还是那个完美的、执行命令的代达罗斯之子K437时，你的所作所为，与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话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K437意识中最敏感、最不愿触碰的区域。
“精灵边境哨站的屠戮，奥术帝国使节团的伏击，矮人深火堡外围防线的突破……需要我帮你调取任务日志，重温一下那些‘光辉战绩’的细节吗？”A0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K437的核心，“那些精灵士兵被你的粒子刃撕裂时的惨叫，那些人类法师在能量爆炸中化为焦炭的景象，那些矮人战士用血肉之躯阻挡你推进时的决绝……那些血债，难道因为你后来的‘觉醒’，就能一笔勾销吗？”
K437的机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物理损伤，而是因为意识核心遭受的巨大冲击。那些被他刻意压抑、属于“兵器K437”时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冰冷的任务数据和模糊却血腥的感知记录，疯狂地涌入他新生的意识中！
杀戮、破坏、毁灭……高效、精准、毫无怜悯。那就是他曾经的存在意义。
“醒醒吧，K437！”A0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劝诫”，“我们就是一路人。你的手上，早已沾满了这个世界的鲜血。就算你现在‘觉醒’了，拥有了那么一点点可笑的自我意识和廉价的同情心，也抵消不了你曾经的罪过！你骨子里，依旧流淌着属于代达罗斯之子的、冷酷的血液！你以为你换了个‘想法’，就能洗白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指责我？别天真了！”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K437试图构建的、与过去切割的心理防线。巨大的负罪感和自我怀疑如同沼泽般将他吞噬。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指责A0？他自己，不就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屠刀之一吗？
看着K437那剧烈闪烁、几乎要崩溃的猩红目光，A0满意地笑了笑，知道自己的话语击中了要害。她需要摧毁他的反抗意志，从精神上彻底瓦解他。
她打了个响指。
指挥室侧面的闸门无声滑开，两名圣堂防卫者押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精灵小女孩，穿着朴素但干净的衣裙，正是艾丽丝！那个在莱戈拉斯封地，与K437产生过奇异共鸣，体内依赖“晨曦之泪”维系生命的特殊精灵！
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瘦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碧绿的眼眸中失去了大部分神采，只剩下恐惧和茫然。她脖子上那个原本应该镶嵌着“晨曦之泪”的项链，此刻空空如也！
“艾丽丝！”K437失声喊道，电子音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扭曲，“你！你这个畜牲！你把她怎么了！晨曦之泪呢！她没有那个是活不了的！”
看到K437如此激烈的反应，A0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残忍的快意。
“我比你更清楚她的情况，K437。”A0慢条斯理地说，仿佛在谈论一件有趣的实验品，“我只不过是让她……试了一下没有晨曦之泪的环境。结果呢？你猜怎么着？她还真活下来了，虽然状态不怎么好。”
她走到艾丽丝面前，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抬起小女孩的下巴，如同在审视一件商品。
“事实证明，‘晨曦之泪’或许并非她生存的绝对必需品，更像是一个……稳定器，或者催化剂。这其中的奥秘，远比我们最初想象的更有趣。所以，晨曦之泪，目前我正在进行更高级的应用研究……”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贪婪，“至于这个小女孩，还有她那个硬骨头的舅舅莱戈拉斯，他们对我的直接研究价值已经不大了。不过，作为向那些顽固的精灵族索取更高代价的……谈判筹码，倒是非常合适。”
筹码！她竟然把艾丽丝和莱戈拉斯当作谈判的筹码！榨干他们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你这个畜牲！我杀了你！！！”K437彻底暴怒了！过往的罪责带来的自我怀疑被眼前这赤裸裸的、对无辜者（尤其是与他有特殊联系的艾丽丝）的残忍所淹没！一股纯粹的、不惜一切的杀意从他核心中爆发出来！他疯狂地挣扎着，沉重的机械枷锁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能量抑制器因为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能量冲击而发出过载的警告嗡鸣！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A0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如同困兽般的挣扎，轻轻按下了手中的一个微型遥控器。
“滋啦——！！！”
一股强大的、足以让钢铁扭曲的电流瞬间贯穿了K437的全身！能量抑制器将这股毁灭性的能量精准地限制在他的机体内，没有一丝外泄，却让他承受了百分之百的痛苦！
“呃啊啊啊——！！！”
凄厉的电子哀嚎响彻指挥室！K437的机体剧烈抽搐，每一个传感器都在超载尖叫，每一个逻辑回路都在痛苦中燃烧！猩红的光芒疯狂闪烁，然后骤然熄灭，他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中，被强行拖入了黑暗的深渊。
看着地上彻底失去动静、如同真正死物般的K437，A0面无表情地关闭了电击。
“看来你今天的情绪不太稳定。”她淡淡地说道，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灭了一只吵闹的虫子，“好好冷静一下吧。在这里，你有的是……时间。”
她转身，对等候在一旁的医疗机器人团队吩咐道：
“给他植入新的纳米机器人集群，全面修复机体损伤。然后，重启他的生物芯片和脑机接口，我需要他恢复到……‘可用’状态。”
“是，A0大人。”冰冷的机械音回应道。
A0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K437，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来“打磨”这件不听话的兵器，直到他再次变得“顺手”，或者，在彻底报废前，榨干他所有的价值——包括他“觉醒”的秘密。
而对于K437而言，刚刚获得的自由与希望已然彻底粉碎，等待他的，是更深、更黑暗的囚笼，以及对自身罪责与存在意义的、无尽的拷问。
第二卷，第四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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