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崭新的教室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默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指尖的钢笔无声地转动。高一（三）班的门牌擦得锃亮，像是对崭新开始的承诺。
当班主任念到“苏婉”时，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的头发染成了栗色，微微卷曲地披在肩头，校服裙改短了几寸，恰到好处地露出纤细的腿部线条。但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的神态——那种漫不经心的自信，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舞台。
“大家好，我是苏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甜腻，目光在教室里扫过，在林默身上停留了半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林默的钢笔在指间停顿了一瞬。他注意到她手腕上多了一个精致的银色手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一年的时间，足够让毛毛虫蜕变成蝴蝶，只是不知道这蜕变是否疼痛。
下课铃响，走廊上瞬间挤满了学生。在楼梯转角处，林默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逸靠在墙边，头发剃成了板寸，露出清晰的头型轮廓。他长高了不少，肩膀也宽了，简单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不羁。几个男生围在他身边，态度带着明显的敬畏。
当林默经过时，林逸的目光与他相遇。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去年的暴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静，像经过打磨的黑曜石。
“好久不见。”林逸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许多。
林默微微点头：“好久不见。”
没有多余的话语，就像两个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但就在林默转身离开时，他听到林逸对身边的人说：“别找三班那个新生的麻烦。”
那个新生，正是今早被几个男生堵在厕所里勒索的瘦弱男孩。
第一周就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过去了。三个人像行星运行在各自的轨道上，偶尔交错，却从不真正靠近。
林默很快成为了老师们的宠儿，他的数学天赋在新环境中更加耀眼。苏婉则是各种课外活动的常客，她的笑容和魅力让她在同学中颇受欢迎。林逸虽然成绩平平，却莫名地拥有了一种威信，连高三的学生都会给他让路。
周五的放学时间，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没有带伞的学生们挤在教学楼门口，等待着雨势减小。
苏婉站在屋檐下，看着瓢泼大雨，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当林默撑着伞经过时，她突然快步走进雨中，任由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校服。
“能搭个伞吗？”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默停下脚步，伞面向她倾斜：“你去哪儿？”
“不知道，”她的笑声像雨滴一样清脆，“随便走走。”
就这样，两人并肩走在雨中的校园小道上。苏婉的校服很快湿透了，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初长成的曲线。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反而享受这种淋雨的感觉。
“你变了很多。”林默突然说。
苏婉转头看他，雨水从她的睫毛上滴落：“人总是要变的。你不是也变了吗？”
“我没有。”
“你变了，”她的语气肯定，“你学会了假装正常。”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什么。林默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那是一年来第一次真实的笑容。
在操场的另一端，林逸站在教学楼的窗前，看着雨中的两个人。他的表情平静，但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微微变形。
“逸哥，看什么呢？”旁边的男生问道。
林逸松开手，瓶子恢复原状：“没什么。”
雨渐渐小了，太阳从云层中露出脸来，在天空中画出一道彩虹。苏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彩虹说：“记得吗？去年这个时候...”
她没有说完，但林默知道她在说什么。去年暴雨后的那个夜晚，仓库里的火锅，突如其来的冲突，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
“我记得。”他说。
苏婉的笑容淡去，眼神变得复杂：“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天...”
“没有如果。”林默打断她，“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回教室取书包的林逸在走廊上遇见了他们。三个人站在渐渐消散的雨雾中，彩虹在他们身后形成一道绚丽的背景。
“巧啊。”林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婉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是啊，真巧。”
三个人并肩向校门口走去，就像一年前经常做的那样。但这一次，他们之间隔着看不见的距离，每一步都踩在回忆和现实之间的裂缝上。
在校门口，他们即将各奔东西。苏婉突然说：“下周我生日，在老地方见？”
林默和林逸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
雨后的阳光格外明亮，照在三个人的脸上。他们都明白，有些伤痕不会消失，有些选择无法挽回。但也许，仅仅是也许，他们可以在废墟上找到新的相处方式。
毕竟，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毫无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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